有容說認真,就真的認真了起來,并不像蘇硯隻是表面做做樣子。
她不僅很快沉浸在講道的氛圍中,而且在間隙裏也會提出自己的疑問。
掌教也适時解答,對這女娃兒的聰慧和專注感到很滿意。
而蘇硯這邊,他竟有些後悔
能和有容相見、相處的機會并不多,等今天的講課結束,也許有容直接就離去了,全然不記得剛才還提了個問題。
以蘇硯對這個女子的有限了解,她真的有可能這麽做。
但是現在蘇硯也不好再打斷對方,隻能先想好應對之策;以及怎麽在講課結束後,留下她單獨說說話。
應對倒是簡單,實話實說就行,但是要怎麽留下她呢?
說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還是直白些,說出心中的疑問
“蘇硯,你來說說對這一段的理解。”掌教平靜看向對面這個端坐不動,如同一尊雕像的小子。
“啊?”蘇硯愣了一下,掌教剛才都講了些什麽來着??
一旁的有容,見此偷偷掩嘴笑了笑,并沒有幫蘇硯解圍的意思。
“這個.”蘇硯沉吟片刻,厚着臉皮道:“可以麻煩掌教再講一遍嗎?”
掌教倒也好脾氣,慢悠悠地又複述了一遍,蘇硯這才給出自己的答案。
由此,蘇硯也不敢再開小差了,同樣認認真真聽講了起來。
這一講,就講到了臨近中午時分。
掌教終于發言道:“先歇會兒吧,我叫人送點糕點過來。”
說完他就眯上眼睛,開始假寐了。
有容聽得有些意猶未盡,蘇硯倒是還時刻記得自己的目的。
趁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掌教特意給的休息時間,蘇硯悄然用神識傳音道:“有容,我們可以繼續了。”
“繼續什麽?”有容不解地轉頭看向蘇硯。
她的眼神很單純,很無辜,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蘇硯無語地擡頭望天,“你剛才問了我個問題。”
有容好奇地也看向天上,“哦哦,伱剛才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你還記得嗎?”
“記得,在一線天,你當時也是這樣傻傻地擡頭望天,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你。”
有容撓了撓頭,“從天上掉下來确實有些奇怪。”
她并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麽會掉下來。
于是蘇硯收回視線,喝了口茶問道:“你剛才爲什麽在看我?”
“不知道啊,一開始對你完全不感興趣,後來慢慢開始覺得有趣了,好像是從和你第二次見面開始。”
第二次見面,也是兩人第一次說上話的時候。
蘇硯點點頭,那次是他主動上前去搭話的,果然做人還是要積極一點,不能被動等着天上掉餡餅。
“你剛才叫我抓住你的手幹嘛?”有容側頭看着蘇硯,再次發問。
蘇硯有些好笑,“我沒叫你抓我的手,我是暗示你遲點再找我說話,比如現在這種休息時間。”
有容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蘇硯之前那個右手下壓的動作,“原來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雙方好像暫時沒什麽可說的了,一時間陷入沉默當中。
許久之後,有容才主動說道:“師父是好人。”
嗯?蘇硯不知道話題怎麽莫名其妙轉到這裏來了,她的師父,自然是刑名真人。
“關于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多少了,隻記得自己是沒有父母的。”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随着其他乞兒一起流浪。”
“有一次,我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偷了一個包子吃。”
“包子鋪的老闆很快就發現了,他拿着棍子對我一頓毒打,差點把我打死在巷子裏。”
“那個時候的我,說實話也沒怎麽後悔,隻是覺得,死之前還能吃上一個熱騰騰的包子,真好~”
有容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微微的笑,看不出恨意,反而有懷念之感。
“在意識模糊,瀕臨死亡之際,我依稀看到一個紫袍男子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後面發生的一切,我就徹底不知曉了。”
“等我再次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幹淨的房間裏,周圍還有其他小孩,以及一個專門照顧我們的大姐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那裏去的,我隻知道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可以吃飽飯,有新衣服穿,可以洗澡,還能和其他孩子一起玩遊戲。”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活着這件事,竟不是一種折磨。”
有容說着話,靜靜看向身前的茶幾,看向杯中早已涼透的茶水,眼神中有一種透徹感。
“我第二次見到師父,是在那七天之後,他把我從那裏帶走,什麽都沒說。”
“那個時候,雖然很遺憾要和其他人告别,但我依舊覺得,哪怕是立刻死了都是值得的。”
“此後我跟在師父身邊,在人世間走了一年多。”
“他到過許多地方,我見到許多被他救助的孩子,但是除了我之外,他沒再挑中任何人。”
“最後還是在回青城洞天的路上,我們無意在半道中,見到了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半大孩子。”
“他的全家都被強盜殺死,但他卻手拿一把匕首,反殺死了數名強盜,剩下的賊人也被他吓跑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師父似乎很欣賞他。”
“師父給他指路,告訴他剩下的強盜逃到何處,指點他一一殺死賊人,一個都沒放過。”
“最後,那少年脫力躺倒在地上,眼神跟死了一樣。”
“我不知道師父和他說了什麽,但是他跟着我們回了青城宮,對了,他就是無道。”
蘇硯聽到這裏,微微颔首。
原來七殺峰這兩個超級天才,是刑名親自下山去搜羅回來的。
“我不是很清楚,師父和你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從我的角度出發的話,師父确實是個好人。”
“他讓我知道,我們活着原來不是來受苦的;他還給了無道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覺得這樣的人,應該算是好人吧?”
有容看向蘇硯,幹淨的眼神裏有些不确定,像是在詢問他的答案。
蘇硯想了想,“你可以向你師父說,我也是個好人,好人就得讓人拿槍指着?”
有容不是很能聽懂這句話,但大概的意思她明白了,師父曾經拿武器指着蘇硯,這确實是不好的事情。
她點點頭,“我會告訴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