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藥哎,他以爲吃藥是喝湯嗎?就是十全大補湯也得費時費力的準備不是?現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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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攻克女蠻國後便啓程回長安。
奇怪啊,戰神居然收兵了?!
雲栖總覺得這裏面有點陰謀的味道,琢磨着盡快找機會開溜。
可王雲每日陰魂不散地跟着她,就連睡覺,雲栖的帳篷外面也總有軍士巡邏。
雲栖倒也不急,眼見着大軍已經到達漢中,随後就要進入秦嶺。
秦嶺山高谷深,大軍行進隊伍綿延數十裏,想要跑路輕而易舉。
黃昏時分,雲栖正坐在案前搗鼓那些金石藥粉。
最近她在研究法術。
手邊那本《缺一門》算是奇書,分爲上下兩冊,魯班所著,上冊是道術,下冊是醫療法術,如此奇書當然是從萬空妖僧那裏順來的。
王雲撩開帳簾走了進來,“雲栖,将軍命你準備丹藥。”
“将軍?”
雲栖忽然被打擾,愕然擡頭,發現來人隻是王雲,舒了一口氣,心裏頭卻隐隐失望。
她隐藏在軍營裏已有數日,那家夥難道就沒有絲毫心靈感應?
接着她立刻想到了原因——大唐軍隊接收了整個女蠻國,雖說這種南蠻小國跟中原大邦沒法比,可各個年齡段的女子也足有萬人。
姿色好的入宮,差一點的賣到平康坊,其他獎勵給征戰的軍士,雖說是萬人,細細算來,真還不夠瓜分的,許多品級低、功勞少的軍士還輪不到。
一邊是久旱逢甘霖,一邊是陽氣旺盛的戰神,一拍即合,他還能閑着?
想到這,雲栖臉綠綠地冷哼一聲,“他浪裏小白龍,每天劃水還能不舒服?是不是晚上孤身戰群英操勞過度啦?”
王雲在她身旁坐下,杵着腦袋笑嘻嘻地說,“你怎麽成諸葛亮了?足不出戶便能知天下事?!”
——還真讓自己猜對了!
她想起被色狼吻過的地方,頓時覺得惡心,擡起手抹了抹唇,臉色愈發冷,冷嘲熱諷道:“藥不是糖,不能亂吃的,吃錯了藥,會要了人命的。”
王雲一點沒眼色、仍舊笑嘻嘻地說,“将軍聽說道長道法高明,每經過一地都要進山采藥,想請道長準備點補腎壯陽的丹藥,晚上要用。”
“壯陽……還晚上?”雲栖挑了挑眉,什麽情況,戰神還需要特意準備壯陽藥,“這是藥哎,他以爲吃藥是喝湯嗎?就是十全大補湯也得費時費力的準備不是?現在沒有!”
王雲聳聳肩,“現在沒有就算了,不過後天晚上一定要準備好!”
雲栖嗤了一聲,終于忍不住問道:“他後晚有什麽安排?”
王雲一驚一乍地拍了拍雲栖的肩膀,“啊喲,你還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雲栖撅嘴,“又沒人告訴我,我爲什麽會知道?”
“軍營裏在舉辦歌舞比賽。”
這唱得是哪出啊,“軍營……歌舞比賽?”
“都已經比了好幾日了,後天晚上将軍要舉辦慶功宴,各營選出來的美人都要上來表演,到時候決出花魁,當然,你也知道,程将軍的黑白夫人管得嚴,他有色心沒色膽,花魁自然是配将軍的啦!”
當她死人啊,王雲一面說,還一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雲栖的表情。
雲栖撇了撇嘴,本想罵兩句,再一想,自己早已表明過态度,無奈強忍着悶氣,一臉不關我事的無所謂。
結果一口氣悶在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臉上憋出扭曲的表情,“哦,哼……咳咳,春藥敢情是爲花魁準備的!”
花魁……紅绡?
蝴蝶蠱?
不會了吧,紅绡已經改過自新……再說了,你既然不打算跟他糾纏不清,他要死要活,關你何事?
總還是有點關系的吧?
至少跟大唐江山有關系哎!
你關心大唐江山?得了吧,想找借口去看歌舞比賽吧!
雲栖終于憋出特八卦的神情,“你的紅绡馬上就要跟将軍洞房花燭了,你不急?”
王雲一臉無所謂的笑,“她,天上的月亮雖好,可就是看得見摸不着。紅绡從來都不是我的,将來更不是。”
激将~不成,雲栖瞥了瞥手上的《缺一門》,深吸了口氣擡起頭來,滿臉小狐狸的笑,“你替我回禀将軍,我最近剛學了一個新方子,制出來的丹藥效力是尋常的五倍,讓他做好準備,一個花魁是不夠滴,可以準備五個。”
皓月當空,銀白的月華裏立着一人,山嶽般的身形在地上投下渾厚的影。“準備五個?”
王雲笑嘻嘻地湊近,“将軍,女人心我最清楚,嘴硬,聽到花魁二字,醋壇子早就打翻了,将軍可得小心,愛吃醋的女人不好惹!”
那影巍然不動,道:“煩勞王兄通告全營,後晚慶功宴後,本将軍要與選出來的花魁洞房花燭。”
第二天,雲栖立刻派岩波出去打探消息。
隻是被俘虜的女蠻人數衆多,按照身份分散關押,女蠻國王、公主和大臣關押在主營地,而其他女蠻則分散在各營地。
想要找人如同大海撈針,不過倒也将後天晚上慶功宴的安排都摸清楚了。
雲栖不想抛頭露面,每日行軍結束,她仍舊獨自躲在營帳裏配制丹藥。
夜幕降臨,一輪明月挂在秦嶺絕壁嵯峨的山巅。
夏日山風清涼,松濤起伏,如同駐紮山谷裏歡暢的人潮。
主軍帳地處山谷地勢最高處,軍帳外面,各色異域美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正角逐花魁。
南蠻女子最擅長歌舞,一時間,異域樂器演奏的樂聲,和着節奏歡快、清脆悅耳的歌聲。
舞台上載歌載舞,台下軍士們也扭腰擺臀,看得如癡如醉,不時發出陣陣如雷的掌聲和肆意的哄笑聲。
站在人群邊緣看熱鬧的雲栖,見王雲擠過來,從腰袋裏摸出一隻錦盒,打開,滿臉獰笑着交待:“本尊爲将軍準備了兩粒,諾,左邊這粒赤紅的,叫做蛟龍雄風丸,藥力最盛,服藥後宛若蛟龍騰雲……”
王雲撚起赤紅丸,色咪咪的嬉笑:“最盛有多盛?”
雲栖一本正經道:“一夜五次不在話下。”
“五次啊……”王雲雙目放光,咽了咽口水,“看上去就知不俗什麽時候也給我準備點?”
“當然不俗啦!”雲栖點頭應下生意,開始掰着手指頭數落:“這可是上古傳世的方子,把我最近尋來的好貨都用光了,鹿茸、蛇鞭、陽起石、杜仲、菟絲子……都是壯陽靈藥,吃下去立馬見效,你如果要的話,給你個熟人折扣,一百兩銀子一粒。”
王雲湊近一嗅,猛力地抽了抽鼻翼,忽然眯起了眼睛,疑惑:“我怎麽聞着有股怪怪的異香?”
雲栖仍舊一副專家唯我獨尊的架勢,強調道:“最後用鹿血攪拌均勻,你想想,能不放點香料調一調氣味嗎,否則太腥!”
——都是編的啦,什麽壯陽藥,裏面隻有一味藥,巴豆。
整丸下肚,一夜恐怕不止五次,就是戰神也得把陽氣統統洩個幹淨,連路都走不穩,猶如騰雲駕霧
雲栖一臉專業的嚴肅,王雲自然不疑,又撚起另外一粒深褐色的,習慣性地湊近嗅了嗅,“這粒呢?聞上去倒是清香怡人。”
“這粒又稱六味地黃丸,”雲栖搖了搖頭,“都用了些溫和補氣的藥材,需要長期服用才能見效。”
——按照設計,溫和補氣的當然是陽氣洩盡、躺在榻上動彈不得的時候用喽!
王雲點頭,滿意地将錦盒塞進懷中,台上銀鈴般的歌聲引他望過去。
秦嶺的月光落在璀璨的銀首飾上,讓月色裏的姑娘耀眼得不象話。
她豐滿的身材與紅潤的嬌顔藏在銀飾下,卻無比的明豔。
她邊唱邊舞,伴着嘹亮歌聲的,是節奏緩慢動作簡單的舞蹈。
她靈動的腰肢晃動着滿身的銀鈴,迷人的目光總飄忽着落在台下正中央的秦王身上,單純的幾個肢體動作,被她跳出來,變得意味深長。
如此迷人的姑娘,雖穿了一身苗家的裝扮,卻依然隐藏不住她的身份,也許,那個身份也是如同這身衣飾,不過是臨時的吧?!
花魁自然就是紅绡,她的出現頗有些籌謀的味道,雲栖一點都不驚訝。
——她感興趣的是整個世界……
道不同不相爲謀,雲栖鼻子酸了酸,默然歎了口氣。
如果紅绡知道窦三郎就是秦王,恐怕在長安的時候,爲了她心目中的幸福,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争取。
她與紅绡……終究不是一路人。
台上已經決出花魁,女蠻國的公主滿臉恨意地被帶走,自然是錯過了這次改變命運的良機。
軍士們擁着秦王去喝酒慶祝,王雲也過去獻寶,婢女引領紅绡前往秦王的寝帳……而一身道人打扮的雲栖則起身離去。
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雲栖回帳換上黑色夜行服,背上收拾好的包袱,走到帳外。
回身朝鬧騰騰的主軍帳方向望去,簇簇篝火照亮黑夜,也照亮一張張醉醺醺的臉。
雲栖癡愣愣地凝望着,那道巍然如同山嶽的身形,已經換上一身绯紅色喜袍,偉岸、疏朗、俊拔、矯健……
她可以翻遍人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形容他。
然而,他卻是那輪高挂夜空的明月,普照衆生,潤澤萬物。
想要得到他的一心一意,原本就是癡人說夢。
雲栖噙着淚,猛然一轉身,朝着營地轅門的方向奔去。
夜已深。
喧鬧聲被重重沿着狹長山谷布置的一頂頂軍帳隔絕,逐漸遠去,最後隻剩下漫無邊際的幽寂。
沒有半個人影,沒有絲毫聲響,整片營地籠罩在魆暗當中,就如同一座被詛咒的墳墓。
一柱香功夫後,雲栖行到谷口。
奇怪,轅門敞開着……守門的軍士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