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上巳(七)

第24章 上巳(七)

“對,疾若流星,可以打擊一裏外的目标,擊中必死。”

*

夜已深,不知什麽時辰,也不清楚在什麽鬼地方。

那人扛着雲栖走出樹林,騎上馬沿着山道前行。

手腳被縛住的雲栖趴在馬背上,馬跑起來的時候,隻覺五髒六腑擠作一團,連氣都喘不上來。

要死啦……她低垂着腦袋,龇牙咧嘴地詛咒着那人。

那枚霹靂彈用了威力最小的,她已經手下留情,早知道上那顆絕無僅有的白磷彈,即便有人給他擋槍也沒用!

聽到她的哼哼聲,那人“籲”了一聲,缰繩緊了緊,馬立刻慢了下來,“剛才你在咒我?”

“沒、沒有,哪有的事,”雲栖連忙否認,攢了口氣問:“我在祝您長命百歲,您、您什麽時候放我回去?”

“看心情。”

“啊,”雲栖扁了扁嘴,“那您現在心情如何?”

“尚可。”

“哦……那就好,從現在開始,我絕不再惹您心煩。”

轉眼到了半山腰,雲氣升騰,煙霧缭繞間隐隐透出搖曳的燈光。

雲栖深吸口氣,又忍不住問:“這是什麽地方,一路行來,我怎麽聞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你還知道硫磺?”

讨好的機會來了,雲栖開始獻寶,“當然,硫磺多見于火山口附近,我剛才發射的霹靂彈裏就有,一股臭雞蛋的味道,我老早就聞見了。”

那人眼睛眯了起來,故意克制住心中的好奇,淡淡問:“那是霹靂彈?”

“嗯,春秋《範子計然》說過,硝石出隴道,用硝石、硫磺和碳就可以配制火藥。将火藥封裝在……”

“唔,封裝在何處?”見雲栖忽然閉口不言,那人終于忍不住問。

雲栖及時抛出交換條件:“您如果答應放我走,我可以考慮告訴您。”

那人冷哼:“不勞煩了。”

“爲何?”

不語。

這時馬忽然停了,雲栖偏頭一看,前面出現一處宅院,剛才看到的燈火應該就是這裏。

聽到叩門聲,一個老仆開門相迎。

等到終于要下馬時,雲栖已被折磨得面色蒼白,手腳發麻,渾身使不上勁來。

那人躍身下馬,一把将她從馬背上拎起,又扛到肩上,闊步走進宅院。

沿着寬敞的廊道徐行,雲栖打量此地,這是什麽地方?來這幹嘛?難道要把她關在這?

院内遍布花園假山,亭台樓閣錯落有緻,隻是除了那個老仆,卻不見半個人影。

穿過重重院落,來到莊内的後園.

後園風景更爲雅緻,山石都是從湖州運來,深得“瘦、透、漏”之神韻,堆山手法也一望而知出于大家之手。

假山上薜荔藤蘿,杜若白芷,點綴得宜。

當中的蓮池水面上他們經過時,驚起幾聲蛙鳴,愈發顯得此處幽僻神秘。

沿着池畔蜿蜒的石子路,繞過假山,那人走進一片翠色氤氲的竹林。

月光下的竹林幽寂無人,竹葉在山風裏飒飒作響。

林中青霧彌漫,竹影婆娑,風吹霧開,朦朦胧胧間隐約露出一間八角小亭。

那亭布置也甚是雅緻,四面圍着乳白色的輕紗。

随風漫舞的輕紗似将清冷的山風隔絕在外,而輕紗裏面雲霧彌漫,宛如仙境。

這時老仆提着食盒走進小亭,在邊桌上布置好了冷熱菜肴。

雲栖咽了咽口水,唔……四碟小菜,四碟點心和水果,看上去精緻味美。

趴在那人肩上走進,雲栖終于發現亭子正中藏着一溫泉池,亭中彌漫的水汽正是從溫泉裏來的。

被縛住手腳的雲栖看看溫泉、美味佳肴,又看看男人,不解,這位爺唱得哪一出啊?

那人将她放下,爲她解開縛在身上繩索,同時一并收走的還有她的等離子匕首,挂在腰際的反重力鞋,縛在右臂上的弩弓,還有她的腰袋,裏面藏着霹靂彈。

今晚二人你追我逐,那人已然大汗淋漓,雲栖正搓揉麻木的手腳,那人走到她跟前,舉起雙臂吩咐:“來,給我寬衣,服侍我沐浴。”

雲栖一愣,心思千轉百回,詫然,不會吧,這裏的男人不在意隐私?

既然你都無所謂,我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呢?

這可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跟男人那麽近,第一次給男人寬衣,我的天,他到底想幹嘛?難道這裏的男人可以随便找個女人給他寬衣解帶?

不是啊,他們不是鼓吹男女授受不親嗎?

那人凝眉冷哼,“你不樂意?”

雲栖心下一凜,算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幫他脫衣服嗎,把他當做殘疾人就可以喽!

“沒問題,”她把注意力集中起來,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然而這人的身材着實迷人,寬闊的肩膀,精瘦的腰身……唉,秀色可餐,裝作目不斜視給人家解開衣帶的她竟然咽了咽口水。

那人身上的亵衣瞬即褪下。

畢竟是習武之人,忽明忽暗的燭火映出高大、威猛的身軀,巍然如同山嶽,蜜色的肌理觸手光滑,綿延壯闊的大地上,珠穆朗瑪峰傲然挺立,散發出别樣的光彩。

哎呀……還讓不讓人活了?

那一瞬,雲栖讷讷怔住,心花噼噼啪啪地怒放,嘴角上揚,而那人似是很享受雲栖花癡般崇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不妙,難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

雲栖很熱,臉已紅透了,趕緊偏頭望向亭外。

正當她尴尬地站也不是,逃也不是,已經下到池中的那人又道:“把食盒搬過來,一樣樣喂我。”

夜闌人靜,當這個世界已經沉睡時,某人卻已經吃了一碟韭菜餃子、一根烤羊排,三粒草莓、一碗羊肉湯,外加一碗酸酪。

“豬啊,撐死你!”一直喂他、自己饞得半死的雲栖暗罵。

泡在溫泉水裏的家夥心滿意足地閉着眼睛,乍一看,會以爲他睡着了,可人家總能及時地要求這要求那。

忽然那人睜開眼睛,休息了半晌的家夥精神抖擻,而歪坐在池邊的雲栖已經被訓練成了自動取食機器人。

那人随手拿起她的等離子匕首,握在刀柄上問:“爲什麽在我手上就沒有刀刃?”

雲栖有氣無力地說,“每個人手上的掌紋都是獨一無二的,這隻匕首是我的,隻認識我的掌紋。”

那人眼珠子轉了轉,“也就是說,隻有将你手上的皮揭下給我做手套,它才會聽我的指揮。”

雲栖吓得坐直身子,猛搖頭:“不會,它還會根據手的溫度和血流判斷,那樣肯定行不通。”

那人冷笑,“不試怎麽知道?”

錢财乃身外之物,罷了!

雲栖皺眉解釋道:“你若喜歡,我今兒把它送給你,而且不用我的手也能讓它聽話。”

那人滿意點頭,瞥眼望着那碟玫瑰酥,雲栖連忙拈起一塊遞上,那人卻道:“獎勵給你。”

辛苦了一晚上,就是訓狗,狗子也撈得半飽了,雲栖咽了咽,嘴巴裏幹得緊,央求道:“玫瑰糕換成銀耳羹吧?”

那人又搖了搖頭,“一碗蓮子羹等于三塊玫瑰糕。”

“啊,”有錢人的錢不是靠省,而是靠搶。雲栖欲哭無淚,苦笑:“那……您再看看……”

目光流連之處,反重力鞋——不行,弩弓——沒啥特别的,“那您再看看霹靂彈吧?”

那人卻從布袋裏掏出反重力鞋,在手中掂了掂份量,目中已露出疑惑之色,“輕若無物,這便是傳說中的輕雲履?”

雲栖讪笑,“可惜不合您的腳。”

那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接着從錢袋裏掏出那隻專門存放霹靂彈的木匣子。

打開匣蓋後,撥了撥包裹在絨布裏的霹靂彈,贊道:“大小雖一樣,卻有五色标記,有什麽分别嗎?”

雲栖舔了舔唇,“一個顔色算一塊玫瑰糕,這樣如何,一碗銀耳湯外加三塊玫瑰糕?”

拿腦子裏面的知識換口水,這已經算是雙赢了。雲栖盤算着,讓他滿意了,才能保住那雙寶貝“輕雲履”。

“成交!”

“其實跟五色焰火一個道理,紅色裏面加了锶,綠色裏面加了銅粉,白色加了白磷,藍色裏面加了铷,紫色裏面加了鉀。”

那人拍了個朵水花,“這麽簡單你就騙走了我的銀耳湯?”

一陣風卷殘雲,還不夠雲栖塞牙縫,而那人像條大魚般在水池裏暢遊起來。

雲栖瞥了一眼食盒裏最後一塊孜然烤羊排,嫣然一笑,“還有個大招,換你的烤羊排?”

“嗯,”這麽個大男人竟然開心得像個孩子,遊了回來,杵着腦袋等着她獻寶,“快說!”

“你想想,如果這紅泥丸有拳頭大小,外面包一層碎石子,爆炸的時候,殺傷力陡增。”

“妙啊,”那人偏頭想了想,補充道:“如果包一層鐵蒺藜,嘿嘿,那突厥人可就……”

“突厥人?”雲栖一面跟他聊,一面忙抓起那根烤羊排,啃起來的時候龇牙咧嘴,就像條餓狼。

須臾,烤羊排落肚,她終于滿足地抹了抹唇角,不失時機地再次獻寶:“突厥人騎在馬上,用霹靂彈效果不一定好,但弓箭射程又太短,我還有更加厲害的法子。”

那人雙目放光,高興得蹦起,“什麽辦法?”

“你把那包東西還給我,我幫你做流星彈。”

“流星彈?”

“對,疾若流星,可以打擊一裏外的目标,擊中必死。”

那人聽了兩眼發光,雲栖趁熱打鐵,歎道:“你在水裏不覺得冷,我赤着的腳凍得冰涼,求你還我包袱,我想穿上鞋子。”

那人望着她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青,可憐巴巴地全身瑟瑟發抖,竟然……點了點頭,而且真的把那包寶貝遞了過來。

嘿,誰吃飽撐的跟他幹耗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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