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趴在他肩上的雲栖艱難地偏頭問:“如何報?”
*
“殺了我,你哪也去不了!”
山風呼号,猶如怨魂在深谷中嗚咽。
雲栖立在懸崖邊上,後背上冷汗泠泠,隻要再往後一寸,便是萬劫不複。
那人身形高大威猛,鑽出馬車的雲栖隐在他身後,嬌小玲珑,足足矮了一個頭。
雲栖攥緊那人的腰帶,眼角瞥了一眼身後望不見底的淵,心裏直打顫。
以其說挾持了人家,不如說死死抓住那人,仿佛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那人卻一直盯着那把赤耀劍,雖說那道赤焰紅光就橫在他的腰間,他卻絲毫不懼。
不但他不懼,就連其他黑衣人也半點不懼,須臾,已從各個方向圍攏上來。
“哎,不要再往前走了,别以爲我怕你們,”雲栖惡狠狠地說,“我手裏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黑衣人一個個嬉皮笑臉地說:“這是刀?”
“别逗了!”
“我看倒像是個火折子。”
“小妞,”其中一個擡腳走出,挺直腰闆,歪嘴一笑,“你要殺就殺,正好給我們看看你那火折子的能耐,反正他死了少一個人跟我們分賞銀,主人要的是你。”
殺人?
不是殺雞,唉,即便真讓她殺隻雞也夠嗆,嘴上說說而已,她……還真下不了手。
雲栖皺眉,沉吟,那人偏過頭來,死盯着她,黑面罩後面的眸子淩厲中透着好奇,威武中透着挑釁,像是在說:“夠膽你就試試!”
氣死人啦!殺也殺不得,留在跟前反而礙事,誰知道他會不會搞個突然襲擊什麽的……
雲栖目光遊移,觀察四周,心一橫,出其不意地将那人一把推了出去。
爲今之計隻能找機會溜了。
黑衣人笑了,七嘴八舌地戲弄她說:“小妹妹,别鬧了,跟哥哥們回去。”
一邊說,一邊試探着緩緩圍上前來。
“不要過來,退後——”雲栖吼了吼,“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她的步子微微往後挪了挪,腳跟似已踏空,經年累月日曬雨淋,崖頂邊緣本就松軟,受壓,土屑紛落,碰在崖壁上撲棱棱直響。
雲栖心裏一驚,手中的匕首耍賴地亂舞着。
近身着者死……
剛才趴在天窗上她仔細瞧過,下面的懸崖雲遮霧繞,黑漆漆的,粗略估計得上千米。
後方的山風嗖嗖的,雲栖心裏身子也拔涼。
要死呀,雖說有反重力鞋在腳,可總不能兩眼一抹黑地瞎跳啊!
忽然雲栖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剛才被她挾持的家夥應該是領頭的。
見雲栖即便不跳也已身處險境,情勢危急,他一愣,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又擺了擺手,圍上來的黑衣人忽然散了開來。
看來以死相脅果然奏效,那個什麽主人的,肯定不希望落得一具屍首或者殘廢……
雲栖終于松了一口氣。
爲了方便開溜,套着鐐铐的手腳活動起來很不方便。
她朝山道盡頭方向望去,像是忽然察覺到什麽,驚叫了聲:“哎呀,那是什麽?”
黑衣人果然上當,紛紛朝她視線方向張望。
幾乎在同時,雲栖手中的匕首對着自己一揮。
沒有聲音,就那樣無聲無息地一劃拉,紅光閃過,鐐鐮如同面捏的一樣,忽然分開,鐵鏈子滑落哐當直響。
未費吹灰之力,雖然手腕上的鐐铐尚未去除,但當中的鐵鏈已經分開,她的手臂已經可以活動自如。
而那些剛才還嚷嚷“火折子”的家夥們,聽到聲響回過頭來。
看到她特嘚瑟地擺弄着匕首,手腕上挂着的鐵鏈子直晃蕩,大吃一驚,齊刷刷地退出幾步,怔怔立住,手中的長劍已經舉了起來。
“呵呵……不給你們點顔色看看,還以爲本姑娘是吃素的?!”雲栖冷笑兩聲,眼睛盯着衆人,手上一點兒都不耽擱。
再一劃拉,又一道紅光忽閃而過,腳腕上的鐐鐮應聲而斷。
“嘿嘿.”受了一晚上氣的雲栖,心情舒坦地揉了揉手腕,活動了下手腳。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幫子臭男人不敢傷她,要留着她的小命回去複命領賞,于是又得意地揮了揮等離子匕首,笑嘻嘻地說:“大哥哥們,看到沒,沒見過世面吧,這可是能殺人的火折子!”
衆人驚得又退後幾步。
此地不能久留,雲栖舉目四望,遠遠看到有光的方向,那邊定然有村莊。
說時遲那時快,她笑眯眯地舉起手臂,手臂上的寬袖裏隐藏着弩機。
自從弄丢了等離子槍,她一直尋思着研發一種類似槍的冷兵器。
這個弩機她已經演習過多次,适合近距離突襲。
這次爲了救命,她從腰袋裏摸出專門定制的霹靂彈,嘿嘿獰笑,擒賊先擒王,對準那人的大腿就是一槍:“想抓我,下輩子吧!”
裝彈、拉弦、瞄準、手指扣動機括,一氣呵成。
霹靂彈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那人愕然擡頭,面罩下的眼睛在看見那道疾若閃電的白光時不禁呆住。
但見寒光一閃而逝,“嘭”的炸響,黑煙騰起,月光下鮮血四散,男人慘叫凄厲,聲震四野。
卻不是那個領頭的。
居然有人撲上來替他擋子彈,救了他一命。
但在場衆人都驚駭不已,再也顧不得她,紛紛朝傷者圍攏上去。
那人死了沒?管不了那麽許多了,逃命要緊!
雲栖騰身一跳,反重力鞋助她高高躍起,倏地一下鑽進了山道靠山那一側的樹林。
樹林裏傳出她張狂的笑聲:“哈哈——來追我啊,想追我,做夢去吧——”
“他媽的,你别走!”領頭那人怒極,飛身躍起,施展輕功跳進樹林。
雲栖使勁兒逃,跑出去很遠回頭瞥了一眼,發現竟然還沒有将他甩掉。
哎呀,怪隻怪自己喜歡穿白裙,這樣下去,就是逃一個晚上都跑不脫呀!
她看了看來人方向,轉而朝着遠處山麓上最高最濃密的大樹奔去。
腳上套着反重力鞋,她的身子輕盈若飛鳥,時而用腳尖輕點樹梢,起起落落,淩風而行,飛到那棵大樹時,那人當然已經被她甩掉了。
她一閃身鑽進樹冠,往下攀了一段,找了個穩當的樹杈坐下。
安全啦……雲栖背靠着樹幹,雙手枕在腦後,驚險、刺激、奔波一夜,着實把她累壞了。
此刻的山風不再凜冽,反而覺得很是涼爽惬意。
山風吹過森林,樹葉飒飒作響,就像在歡唱。
山間霧霭升騰,然而擡頭依然能夠欣賞繁星滿天。
這身白衣在晚上目标太大,她立刻決定在樹上過夜,等天亮了再回長安。
山風、蟲鳴反襯得山林月夜的靜谧而迷人。
迷迷糊糊間,林間忽然傳來一陣冷笑:“哼,不過如此嘛,這麽快就被某找到了,看你這次往哪跑!”
雲栖驚得坐起,“不會吧,你屬狗的,這麽隐蔽都能找來!”
側着身子往樹下瞥了一眼,吓得幾乎摔下樹。
那人竟然如同鬼魅般地挂在不遠處的樹枝上。
嗚嗚嗚……真是見鬼了,她擡起弩機,裝彈、瞄準、扣動機括、射擊。
一個霹靂彈射出去時,白光忽閃而去,真是笨死了,那人竟然不閃不避。
又聽“嘭”的一聲,火光閃動,黑煙騰起,那人如同紙鸢般着斜飛出去……
月影斑駁,雲栖垂目探看,隻見那人動也不動地躺在樹下的枯草地上,身上竟然亮起點點火星。
奇怪,情況不大對勁呀?!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吟,卧榻之側豈容死人?
飛身下樹,落在那具屍體旁邊。
火藥槍當然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威力不俗。
那人身首分離,胸口被擊穿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此刻洞口的火星已經點燃,配合着火藥,忽忽竄起尺許高的火焰,白煙裏滿是嗆鼻的硝石味道。
奇了,這人……易燃?
心中起疑的雲栖彎腰查看,就在低頭的刹那,隻聽得“嗖”的一聲,頭頸一涼,她的人已經被繩索套住。
什麽鬼?
“呵呵,”那人從樹後跳出,凝眉冷笑,手上一用勁,繩索收緊,雲栖登時動彈不得。“我來了,你還在做夢吧……”
怪哉了,地上的死人套着那身黑袍,而這人竟然隻着白色亵衣,亵衣寬松,領口露出一片紫銅色的胸膛。
“唔,你不是死了麽?”雲栖不甘心地瞥了一眼腳下,手已被捉牢,隻得用腳踢了一下“腦袋”。
腦袋輕飄飄的,像個皮球,一腳過去被踢得飛起,撞到樹幹上,立馬散了開來。
雲栖跺腳罵道:“你耍賴,這次不算,拿個稻草人來裝神弄鬼,你這個騙子,勝之不武。”
“哼,這叫兵法,懂不懂你,兵者詭道也。”
那人霸道地一拽,雲栖急忙蹲下身子,一高一低,一個在拉,一個使勁往後坐,兩個人像在拔河。
雲栖嚷嚷:“你到底要怎麽樣?”
“你打傷了我的人,今晚我得好好教訓你!”
雲栖心下一寬,還好那人沒死,“你們來抓我,還不準别人反抗?别人反抗了,你們還不能受傷?這是什麽霸道邏輯?!”
那人不吭聲,死拽。
雲栖忽然立起,雙足朝後一蹬,身子朝那人飛去。
那人本在用力往後拽,繩索一松,身體收不住地朝後仰,而雲栖偏偏像發人肉炮彈沖上來,那人躲閃不及,竟然被她撞倒在地。
趁那人後仰倒地的空當,雲栖雙足踩在他胸口上,借力一蹬。
“還想跑?”那人氣息淩亂,怒喝,伸出五爪捉住她的右腳,拼盡全力地一扯。
可恨,竟然将她的反重力鞋脫去一隻。
雲栖頓時失去平衡,慘叫一聲,歪着身子撲在前方一根粗枝丫上。
小腹撞上樹枝,她疼得雙眼一黑,一口氣緩不過來,挂在樹枝上動彈不得。
緊接着後背一緊,人已被他拎小雞似的提溜起來。
那人用繩索利索地将她綁成“粽子”,雲栖手腳再也動彈不得,苦着臉,眼淚汪汪。
那人卻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一把将她馱到肩上,狂笑,“妖女,别以爲流下幾滴眼淚我就會饒了你,今晚,我要爲兄弟報仇!”
“報仇?”趴在他肩上的雲栖艱難地偏頭問:“如何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