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
雲栖洗完澡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疏星剛升起,一輪冰輪般的冷月,正挂在遠遠的樹梢。
冬夜的風中帶着雪花的寒意,夜色神秘而美麗。
雲栖慢慢地走在河邊,仿佛已落入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夢境裏。
跟暗無天日的地底相比,夜晚的星空深邃、靜谧,而她隻是沉醉在這雪意空蒙的天地間。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可知月亮旁邊最亮的是什麽星?”
從未見過月亮的人又怎會知曉?
雲栖回身望去,李三胡正闊步走來。
此時的他已經換上藏青色便袍,紫金冠束發,披着大紅披風,走到近前。
月下的女子身着月白色素裙,流雲般的柔發披在肩上,月光照着她的臉,肌膚雪白近乎透明,臉上那雙漆黑的眸子黑得發亮。
沒有别的裝飾,也沒有别的顔色。
她就這樣靜靜的立在月光下,月華瑩澈,整個人也清清淡淡,宛若谪仙般,瑩澈不惹凡塵。
李三胡雖尚未滿二十,卻已閱女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特别的女子。
他凝神打量着她,略微失神,一兩秒後,見雲栖躬身行禮,蓦然晃過神來,伸手解下自己的紅披風,披在她身上,柔聲道:“軍營條件簡陋,你可還習慣?”
雲栖臉已經紅了,點了點頭。
李三胡微笑道:“大唐的禮儀你倒是學得很快,可是王媽教你的?”
雲栖點了點頭,“将軍對雲栖很好,雲栖初來乍到,言語不周之處,還請将軍諒解。”
“今晚的飯菜可對胃口?”
雲栖舔了舔唇,嫣然道:“有魚有肉,這已經是我吃過最可口的飯菜了。”
“洗澡的熱水可夠?”
雲栖羞澀地點了點頭,臉愈發紅了。
李三胡又問:“我看你身上的衣服與我們的大不相同,我讓人準備的衣物可習慣?”
在李三胡熱情的目光下,雲栖臉已紅透,垂下頭去,喃喃道:“多謝将軍,除了穿起來比較費事,其他都好,将軍軍務繁忙,雲栖住在這裏,實在是叨擾了。”
李三胡卻未搭話,雲栖擡起頭來,發現他正舉目望向北方的星空,年輕俊朗的臉上,雖然在微笑,卻掩不住露出憂慮之色。
雲栖本想問他,卻又想他定是在思慮什麽軍國大事,自己對這種事一無興趣,二無能爲力,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想到這,她正打算找機會退下,卻聽得李三胡幽幽道:“很快就到春節了,春日的長安城熱鬧極了,那裏有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最醉人的酒水,最悅耳的音樂,真想立刻就能帶你回去,興許還能趕上上元燈節。”
“上元燈節?”
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雲栖從未經曆過的,她的臉上立刻露出憧憬的表情,“我們爲何不能馬上就回長安?”
李三胡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叛賊劉黑闼作亂,如果能在昌樂一舉消滅他,興許還能趕上。”
順着他的目光,雲栖凝望着雪色迷蒙的荒原,似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忽然道:“雲栖初到大唐,不懂禮數,還望齊王殿下諒解。”
“王媽告訴你的?!”他面上露出愠怒之色,叱道:“真是個多嘴的老婆子!”
然而這是他授意的。
實際上,在盤問王媽之前雲栖就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因爲她有那個熟谙人類三千年曆史、文化、科技的超級大腦。
“還好王媽坦誠相告,否則雲栖冒犯殿下而不自知,怕是……該死。”
李元吉笑了笑,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世人都當我是高高在上的齊王,而我卻隻想要個朋友。”
——史書記載,李元吉生性殘暴,這人看上去不壞,隻不過……齊王李元吉的下場,跟他做朋友可不是什麽幸事。
雲栖輕聲笑道:“是否當做朋友,全在殿下一念之間,雲栖有幸遇到殿下,蒙殿下收留,自是有緣。”
“三胡是我的乳名,既是朋友,希望你仍舊如此稱呼我。”
雲栖點頭,卻沒有再說話,二人靜靜地立在河邊,聆聽着河水透過冰隙潺潺流淌的聲音。
水面上、雪野上漸漸升起乳白色的霧氣。
雪霧凄迷,山重水複疑無路,雲栖陡然覺得,自己的前路也是一片迷茫。
她喃喃道:“一個女人在大唐該如何生活?”
“你可會唱歌跳舞?”
雲栖搖頭,她唱的跳的都不是這裏的。
“刺繡女工?”
她再次狠狠地搖頭,滿臉尴尬的笑。
聚乙烯四氟的衣服耐酸、耐堿、耐高溫、耐老化,就是穿一百年都不會壞,她竟然連針線都沒碰過,更别說刺繡了。
“琴棋書畫呢?”
她剛想搖頭,卻又馬上忍住了。
一問三不會,這臉還不夠丢的?
雲栖沒吭聲,片刻之後,終于釋然一笑,反問:“琴非琴,棋非棋,書非書,畫非畫,我們那的琴棋書畫跟你們這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三胡一臉愕然,雲栖補充道:“殿下,我在瀛洲當過警察,警察相當于你們這裏的不良人。”
無論是誰,都很難将眼前這個芊芊柔柔的女孩子跟不良人聯系起來。
李三胡瞪大了眼睛,看着雲栖,好像她鼻子上忽然長出一朵大紅花,笑容中滿是譏诮之色:“你們那竟然讓女人做不良人?”
雲栖眨巴着眼睛,道:“在我們那兒,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李三胡滿臉促狹的笑,道:“你可别說大話,有一件事兒唯有男人才能做!”
雲栖垂目,正大光明地瞥了瞥帥哥的下半身,一本正經地道:“在我們那,那件事男人沒機會做。”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兒不用點破都能明白。
“啊!”李三胡立刻張大眼睛,這回就連嘴巴都合不攏了,驚道:“連這事都幹不了,你們那的男人還算是真正的男人嗎?”
雲栖當然點頭,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意味深長道:“他們該有都有,當然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李三胡皺眉,蓦然對不能發洩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充滿着同情,輕聲歎息道:“那他們還正常嗎?”
“正常?”雲栖扁了扁嘴,滿臉狡黠的笑,“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男人該有的都有,再正常不過了。”
“我是說那個方面?!”
雲栖搖頭苦笑,道:“我不是男人,哪能知道?!再說了,我覺得他們對生活相當滿意,一定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這個世界辦法總比問題多!”
“那女人呢?你們那的女人有那種需要嗎?”
雲栖又搖了搖頭,李三胡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道難怪連男人近身都會覺得不習慣,瀛洲的男人和女人都是性冷淡.
雲栖似乎不願意再跟他深入探讨下去,話鋒一轉,又道:“到了長安,我不想依靠别人生活,爲了活下去,我總得做點什麽!”
李三胡笑道:“你若想做不良人,我可以安排。”
雲栖想了想,問道:“你們這的不良人都是男人?”
“不良人面對的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這活可不是誰都能幹的!”李三胡拍着胸脯道:“不過有我在,如果你真想做,我去找二哥,他是不良帥,小菜一碟!”
雲栖葉眉輕蹙,又道:“我可不想成日跟一幫汗津津的臭男人混在一起。”
李三胡再次打量起她來,冷笑道:“你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竅不通,就連刺繡女工都不會,即便在青樓混也是最末等的。”
雲栖心裏很不服氣。
李三胡聳了聳肩,表示無奈,随即眼珠子轉了轉,擡起手來,拍了拍她的肩,道:“唉,算了,念你在大唐無親無故,怪可憐的,我免爲其難,可以收你入府,反正府上美人衆多,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美人衆多?”雲栖開始掰着手指頭統計美人數量,冷笑着:“正妃一名,然後呢?”
李三胡做思考狀,接口道:“九嫔,算九個,嗯,還有婕纾,美人,才人……”
雲栖搖頭,又問:“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殿下,可清楚府中究竟有多少美人?”
李三胡被問住了,府中美女無數,對他來說,女人如衣服,誰有空還要把有幾件衣服盤算清楚的?
他眨巴着眼睛,決定往少裏說,摸着下颌道:“跟其他皇子相比,我這算是少的,也就三四十個,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
雲栖搖頭歎息道:“你二十不到,照此趨勢下去,不出兩年,不得有三五百個?一天一個,平均下來,就是一年也輪不上一次。”
李三胡急忙辯解道:“其實有些(衣服買)回來以後就沒穿過,你跟她們不同,僅在正妃之下。”
雲栖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我不喜歡跟多得不計其數的女人一同伺候一個男人。”
李三胡現在也習慣了,雲栖跟府裏頭那些美人不同,有話就直說,不用費心思猜來猜去。
濃眉一挑,反問道:“不依靠我,那你又如何生活下去?”
雲栖低下頭去,思索着,自從來到這裏,這個問題她已經考慮了很長時間。
她想做的事情,隻能說是混口飯吃。
她想要自由,不想再受什麽拘束,她還得想辦法離開這裏……但是得找到回去的法子。
過了片刻,她擡起頭來,嫣然道:“我打算雲遊天下,尋仙問道。”
李三胡隻覺胸口有些悶:“你沒銀子如何雲遊天下?”
雲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也許我可以給朋友幫忙,在幫助别人解決問題的同時,也能把自己的肚皮喂飽。”
李三胡笑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将目光投向北方的星空,仿佛已經看到高聳的城樓,城樓上燃點着篝火,火影霍霍,映照出刀劍的寒光。
少年老成地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個朋友現在就有難題請你幫忙,若能成功,我給你到皇上跟前請功,你所能得到的賞賜,恐怕夠你大手大腳地揮霍大半輩子!”
“什麽難題?”
“殺人!”
“殺人折壽,我不殺人。”
“你把我的豹王吃下去的時候,怎麽不怕折壽?”
“我那是自衛,我不吃它,它就要吃我!”
“可是叛賊劉黑闼已經殺死了颍州刺史馬匡武,貝州刺史許善護,淮陽郡王李道玄,恒州刺史王公政,千千萬萬的百姓因他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這樣的人,殺他就是在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拯救天下蒼生?”
“讓一個女人拯救蒼生?”雲栖笑了,心虛的笑,她現在很後悔穿着反重力鞋瞎逞能,“我總覺得拯救蒼生是男人的事?!”
李三胡皺眉,冷笑道:“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雲栖的眼睛滴溜溜轉着,聲音卻已經細若蚊蠅:“我剛才說過什麽?”
“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