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來店裏,把雨衣摘下,身上還濕了一大片。他們身上各自都背了一個寬大的黑包包,拉鏈一打開,裏面各樣的法器紙錢香蠟燭祭品鞭炮都有。
一個帶着眼鏡,六十上下,看起來很精瘦,個頭也有一米七二,神情很嚴肅。他自我介紹是王伯凱介紹過來做法事的人,他姓王,都叫他王叔。
另一個年紀很輕,大概二三十歲,王叔說是他孫子,也是他的徒弟,叫王佑才。
四人彼此簡單寒暄了一番,王叔就開始着手準備了,王佑才在邊上給他打下手,同時跟李桃桃說道:“妹子,你就在這樓下守着,幫忙看下自行車。這年頭小偷太猖狂了,我自行車都丢過一輛了,也是在這富源村這一帶丢的。”
李桃桃點頭答應。
不上去二樓更好,她看着都害怕。以後還要住在這地方,她可不想躺下就想起今天的恐怖記憶。
三個男人拿着手電筒上了黑漆漆的二樓。
李桃桃拿了軍用保溫壺,剛喝了一口紅糖水,忽地就聽到樓上傳出來一聲慘叫,是王佑才的慘叫聲!
吓得李桃桃丢了保溫壺,本能反應地抄了一把剪刀,第一時間就摸黑沖了上去,“泰方?”
“有老鼠,哇,這地方居然也有老鼠,吓死我了!”王佑才抱着他爺爺,哭爹喊娘。
他爺爺王叔黑着臉,氣不打一處來,手掌猛拍了幾下他臀部,“臭小子,都多大了,還怕老鼠?早知道你小時候不讓你去城裏讀書了,現在城裏人不像城裏人,鄉下人不像鄉下人的,窩囊廢!”
“哎喲哎喲,爺爺……”
王佑才還想要說什麽,猛地一擡頭,瞅見了舉着剪刀出現在樓道口的李桃桃,他一瞬間淡定了。
松了爺爺,站得筆直,頗有幾分仙姿傲骨。
“我沒事,桃桃你還是到樓下守着。”何泰方目光溫和望向李桃桃,“這屋裏還有好幾隻老鼠,别吓着你了。”
“哦。”
李桃桃忍着笑,緩緩走下樓。
也就是王佑才這一鬧,她對這處兇殺案的鋪子,突然就沒了恐懼感覺。
她坐在店門口,難得有這般閑工夫,悠閑地欣賞着雨滴落下來的夜景,真的很美。
有一陣陣清涼溫潤的風,拂面吹了進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樓上鞭子抽動地面的響聲,而後有一串鞭炮被人從樓上丢下,在雨中噼啪一陣響。
每隔一小會,就會丢一串鞭炮。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外面雨勢弱了下來,轉爲毛毛雨。天色也更暗了幾分。
李桃桃打着哈欠,背後那樓梯,三個人走了下來。那王叔手裏拿着燒給亡人的紙房子等物,走到樓下,見雨勢停了,就在門外選了一處合适的位置燒了。
他們爺孫倆在外頭忙碌。何泰方走到李桃桃邊上,“桃桃,王叔說你面相很好,能扛得住這些事情。住在這裏以後也會旺财旺丁,讓你不要害怕。”
李桃桃笑了笑,“王叔這是不是爲了我剛剛沒有笑場,讓他孫子下不了台的獎勵。”
“應該是了。”想到先前那場景,何泰方也彎唇笑了,“他們也算有真本事,樓上的電燈已經可以用了。”
李桃桃愣了下,她豁然站起身,走過去按,果然樓梯的燈也亮了,她又到二樓再摁開關,原本壞掉的燈泡,這時候詭異地恢複正常了,一直亮着明黃溫馨的光芒,根本看不出先前一閃一閃的迹象。
這種事,太過玄乎。李桃桃詫異不已,她望着何泰方,“這……這是怎麽回事?”
何泰方道:“我也不知道。王叔隻說,這個屋子幹淨了,住着不用害怕。”
李桃桃點了點頭,沒說話。她嘗試着在這個屋子裏閉上眼睛,果然先前那種背後陰涼,仿佛被人盯上的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徹底消失了。
能感覺到的,隻有夏日的暑熱。
樓下的爺孫二人在喊他們。
“已經處理好了。費用伯凱已經支付給我了。後續還有問題,你們讓伯凱找我。”王叔說道。
“謝謝王叔!”李桃桃感激道。
王叔看了一眼王佑才。
王佑才就從背包裏拿出兩張黃符紙,“這一張一塊錢,你們呢,要不要一人來一張?帶在身邊,趨吉避兇,我爺爺一年也畫不了十張。”
“可以啊。”李桃桃很感興趣,數了錢遞給王佑才,從他手裏接過了那兩張符紙,“這樣子不好佩戴吧?”
王佑才伸手來拿,手指很巧,三兩下就把兩張符紙都折成了三角形,“你們弄個香囊,裝起來挂着吧。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對自家爺爺親手制得符紙,相當有自信。
等一切準備妥當了,爺孫戀騎着自行車,闖入黑暗的巷子裏,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一向不信鬼神的何泰方,這一回也願意把符紙放到兜裏。
“我明天買點材料,弄兩個香囊出來。”李桃桃饒有興緻地欣賞着手心上的符紙,大概也有點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有一種正氣擁護着她,所有的恐懼負面情緒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夜裏,兩人關了卷簾門,都找了三張凳子,靠在椅上将就睡了一晚上。
燈是開着的,邊上還能隐約聽到何泰方的呼噜聲,李桃桃陷入了夢境,夢到前世諸多背叛,最終自己也沒落得善終,留下那麽多無法挽救的遺憾,眼淚簌簌落下。
察覺到有溫熱的手指,抹去她的淚水,李桃桃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何泰方,他目光憐惜地看着她,“做噩夢了?”
“嗯。”
李桃桃直起身,曲起腿,縮成一團窩在第一張靠背椅中,神色落寞,“我擺脫不了那些噩夢。”
“什麽噩夢?”何泰方很有耐心地聽她回答。
李桃桃看到何泰方俊朗剛毅的臉龐,她到嘴邊的話,又咽回肚裏,輕輕搖了搖頭,“我對你說不出來。”
何泰方揉了揉她的頭發,“想吃什麽?我去煮早飯。”
李桃桃愣了下,看向何泰方的腕表,竟然已經早上六點半了。卷簾門外面的市場也開始有喧鬧聲傳進來了。
“米粥吧。”李桃桃随意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