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盛甯帝給舒平闊派的巡查任務很重,包括之前被大皇子開出了金礦、鐵礦的敏城在内的十幾座城池,都需要一一巡查,所以定下的時間是半年。
“難道爲了早些回來給舒婵定親,舒禦使竟然夙興夜寐、焚膏繼晷?”
耿星霜語帶嘲諷,雖然楊傾墨尚未明說那謝家是何情形,但是從之前舒平闊強硬逼迫舒婵退親,又對謝家的情況掩掩藏藏來看,她就知道那謝家肯定有不好之處,且是極大的不好,否則一位封疆大吏的嫡長子,何必要用這種方法娶媳婦。
而且舒婵畢竟心智有缺,他們還要急着娶回去,便更說明問題了。
“那倒不是!”楊傾墨道:“是陛下臨時召他回來的。”
楊傾墨沒說原因,耿星霜也沒問,他現在在翰林院,又經常在禦前行走,自然能提前知道很多重臣都不知道的消息,他既沒說原因,那她便不需要問。
“謝家是有什麽大問題?”
楊傾墨道:“是謝磊本人有問題,按理來說,如謝昆這般常年在任上的封疆大吏,其妻兒家人是需要留在甯都城的,就算其他家人可以跟随去任上,嫡長子卻是必須要留在甯都的,但是謝家留在甯都城的卻隻有一位不及弱冠的庶子,皇上卻同意了,這其中原因有二,其一是謝昆在多年前因爲一場事故,傷了根本,此生将唯有已經出生的一嫡一庶二子,其二則是因爲謝家這位嫡長子自小便有癡症。”
“癡症?什麽樣的癡症?”
癡症也分很多種的,有的隻是呆呆傻傻的,不會對他人造成傷害,但是也有那種忽然發瘋就攻擊人的。
楊傾墨道:“據武彪打聽到的消息,謝磊十六歲時娶了第一位妻子,次年,妻亡,對外說是病故,守妻孝一年,十九歲娶了第二任妻子,三月後,繼妻有孕,又數月,尚未到生産之時,産下一個不足月的死嬰,因生産時大出血,繼妻亡,複守妻孝一年。
今年謝夫人再次爲嫡長子說親,謝磊雖有癡症,但在謝夫人口中,隻是偶爾犯病,大多數時候都正常,所以謝家對嫡長媳也是有一定要求的,貧寒小戶人家的女兒他們看不上,但是西地稍有名望和資财的人家,雖有那爲了權勢想要拼一拼的人家,比如謝磊的第二任妻子就是現任風城通判賀大人之嫡三女……”
聽到這裏,耿星霜的心已經沉了下去,雖然說到現在,那謝磊在外明面上隻有癡症,謝夫人還隻說是偶爾犯病的癡症,但是在耿星霜的腦海中,那謝磊的形象已然是如一具人形惡魔了,吞噬年輕女孩生命的惡魔。
一連兩任妻子,卻在成親數月到一年的時間内,生命之花隕落的快速而無聲無息,這隻是偶然嗎?
耿星霜不相信。
若真的是偶然,那請原諒她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了一個無辜的人。
楊傾墨見她面色蒼白,一雙原本清靈明澈的雙眸,此時卻像是染了霜霧一般,有水汽彌漫開來,顯得分外柔弱。
楊傾墨側頭看她,嘴角微抿,忍不住伸手想要輕撫一下她的臉,隻是手剛剛伸出,卻又頓住,這是在外面,而且他們還未成親,自己這般,太過孟浪。
他便隻借助寬大的衣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耿星霜察覺到手上有溫熱的觸感,朝楊傾墨看過去,卻發現他正看着前方,耳根卻已悄悄的紅了。
她心中一悸,剛剛那股凝滞在心頭的郁氣漸漸散去,她膽子忽然變得大了起來,手指往前一探,勾住了幾乎挨着她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然後輕輕握住,她這一套動作可謂快準狠。
别說楊傾墨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耿星霜自己也被自己的動作驚住了。
她腦子抽了,怎麽竟逮住了這人的手就握住了。
待反應過來,再想抽,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那隻大手牢牢的包住了。
二人在曲折的山道上,在寬大的衣袖遮掩中,在耿舒淮被幾個小的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就這般牽了手。
耿星霜覺得他們不能太過分,若是一會二哥回過神來,看到這一幕,豈不是氣的鼻子都歪了,若是知道還是她先主動牽的人家的手,說不定要氣的跳腳。
她掙了兩次沒掙脫,忍不住瞪了楊傾墨一眼,楊傾墨隻得慢慢放開她。
“你繼續說。”
“還要聽嗎?”楊傾墨觀察着她的臉色。
耿星霜點頭,“自然是要聽,雖然不堪,但掩住耳目,并不能将不堪擋在門外。”
“賀大人嫡女死在謝家,賀大人本人并沒有去謝家,賀夫人卻去鬧了一場,隻是最終還是被謝府平息了,外界并不知道謝磊的第二任妻子到底是怎麽死的,隻是謝磊連死兩位妻子,且都是在進門後一年左右去世的,外界衆說紛纭,有很多猜測,再加上謝磊又有癡症,再娶便是第三次娶妻了,所以謝家雖然從年初就開始爲謝磊說親,卻一直沒能說到合适的。
謝昆與舒平闊雖然都在朝爲官,但是一個在西地,一個在甯都城,二人可能連面都沒見過,兩家之所以走到要結兒女親家的地步,是今年年初鼗縣縣令何俊钶回甯都城述職,爲兩家牽線搭橋,若是最後定下親事,應該會由何俊钶之父,光祿寺卿何寅何大人親自保媒。”
楊傾墨說完後,輕咳一聲,轉頭看着耿星霜,目光中似乎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怎麽哪裏都有何家!”耿星霜嘟囔着,一腳踢飛腳下的石子。
她可沒忘了,當初楊家那些人爲了給何家那位寶貝大小姐何玉珠騰位置,如何算計自己的。
“腳疼嗎?要不要……我背你?”
楊傾墨低聲問道。
“沒事,一點都不疼,我們走快些吧,下午早些回去,我得将這些事告訴舒夫人,謝家一定有問題,婵姐兒一定不能嫁過去。”
耿星霜說着,加快了腳步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