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模樣,去拿了裝好茶葉和水茶水放在火上烹着,又随手将自己已經烤好玉米的遞給江甯。
江甯低頭咬了一口,果然甜蜜軟糯,滿口焦香。
“娘娘您能這麽想真是太好了,奴婢也絕得皇上一定是向着您的,畢竟是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說清楚了就好了。”
江甯低頭咬着手上的玉米棒,沒有說話。
天色漸晚,屋内的炭火依舊散發着暖橘色的火光,那紫砂壺裏的茶水沸騰了,從蓋口溢出,淋在木炭上茲拉作響。
陸風早在不知道多久前就離開去當值了,而折柳窩在椅子上,歪着腦袋的睡着了。
徹底睡着之前,她靠在江甯肩上,聲音含糊不清的開口說,“娘娘,要不我們就一直這樣吧,奴婢能一直陪在您身邊,也足夠了。”
聽得江甯啞然失笑。
而雪球,則依靠在折柳胸前,身體屈成了一個安全的弧度,腦袋抵着折柳的下巴,睡得正香。
屋内偶爾傳來幾聲低低的鼾聲。
江甯将爐上的紫砂壺取了下來,拿了毛毯将折柳和毛球裹住,又微微推開窗戶留了一個小縫,這才披了大氅出了門。
驟雪将停,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銀白,一路上的有不少宮女太監正拿着工具清理着地上積雪,融化的冰雪順着檐角滴落,時不時發出幾聲嘀嗒響聲響。
帶着凜冽刺骨涼意冷風刮過,江甯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她一身素白,幾乎要與雪色融爲一體。
冬日的日頭總是黑得格外快,江甯走到養心殿的時候,天空已經變爲了深藍色。
其實江甯也并不知道穆景昭究竟身在何處,選擇這個地方純粹隻是撞撞運氣。
她也不太知道,自己見了穆景昭究竟要跟他說什麽,求證些什麽。
好像就是因爲在不久前,她坐在爐火前,看着眼前橙紅的爐火落在那一片銀白雪色中的景象,讓她無端聯想到了自己新婚當夜,那一身鮮紅的喜服。
于是她便就這麽毫無預料的出了門,又毫無預料的走到了這個地方。
養心殿内燈火通明,殿門大敞,暖橘色的燈光映得積雪閃閃發光,殿内,人影晃動,穆景昭和沈清蓉并肩而坐,李梓年立侍一旁。而沈同,則坐在兩人對面。
江甯的腳步頓住。
“這次,清蓉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這丫頭也真的是命大,也不考慮自己不會武功就上前抵擋,這要是稍出了點意外,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要活了。”
沈清蓉面無表情,似乎沒有因爲自己父親所說的這一番肺腑之言産生半點動容。
反倒是她一旁的穆景昭,面露幾分溫和笑容,他輕輕拿起沈清蓉的手,放在唇邊落下一個吻,眼底眉梢皆是溫潤笑意。
“是啊,若不是蓉兒,估計朕此時已經是屍首異處了,以前是朕不明白,如今經曆了此事,朕才終于明白自己心之所向。”
燈光映得沈清蓉的臉頰绯紅,沈同的笑容張狂而又谄媚。
一陣寒風吹過,毫無征兆的灌進江甯的鼻子,江甯喉嚨一陣刺痛。
“老臣所說的,皇上考慮得如何了?”
穆景昭面帶笑容,面向沈同微微點了點頭。
“嶽父考慮周到,這個孩子是朕第一個孩子,自然要更爲重視,趁着阖宮夜宴公之于衆衆人同樂自然是好,隻是蓉兒懷胎不足三月,朕擔心——”
穆景昭一句話沒說完,便被沈同生生打斷。
“非也非也,老夫看這小皇子來時天降祥瑞,又正值年關,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好兆頭,正是國泰明安之兆,若是此時公布,正是個與民同樂的好時機。”
此時穆景昭眼中的笑容已經悄然消逝,他嘴角依舊上揚着,臉上卻已沒有了半點笑容。
江甯搖搖頭,心道這沈同果然是在穆景昭的縱容裏逐漸失了分寸。
這樣的一套說辭,幾乎是把他想要穆景昭立太子的心思展現得一覽無餘,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可他依舊是無知無覺的說着,臉上沒有半點愧色。
輪不到江甯去關心穆景昭能忍多久,她便止不住低頭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嗽聲吸引到了屋内的諸人,四道目光瞬間穿透門框落在了院中的江甯身上。
江甯安靜的站着,跟他們對視。
穆景昭的表情淡漠,眼中卻頗有幾分動容,他轉頭對着自己身側的李梓年吩咐了幾句,李梓年随即小跑着出殿,來到江甯面前。
“娘娘,屋外冷,随老奴到一旁的偏殿休息片刻,皇上處理好事情就來。”
江甯點點頭,沒有說話,就随着李梓年去了偏殿。
李梓年安頓好她,又差了人送來了一些炭火,毛毯,熱茶,這才離開。
江甯安靜的坐着,頭腦逐漸放空,開始仔細的思考自己等會究竟要跟穆景昭說些什麽。
其實她并不是非要一個确定的答案。
她甚至不是特别介意穆景昭把她當作自己的計劃中一環。
她隻是不太能接受,明明是他口口聲聲的告訴自己要相信他,明明是他字字句句的承諾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明明也是他說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可到頭來,他的計劃人盡皆知,唯獨她一個被蒙在鼓裏。
她沒辦法接受。
她隻希望穆景昭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隻要他願意給,她就能選擇繼續相信下去。
江甯盯着面前搖晃的燭火,心中認真的将自己要給穆景昭說的話過了無數遍。
一遍又一遍,天色由深藍轉爲漆黑,穆景昭還是沒有來。
她望着窗外,目光延申到了高牆,被阻攔,再也看不到牆外的景象了。
她心中一陣悚然,頭腦瞬間一陣清明,緊随其後的是更深困惑和不解。
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爲什麽來到這裏,又是爲什麽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就算是弄清楚了,又有什麽意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