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不論何處,總是少不了見風使舵拜高踩低之人,自從沈清蓉有孕之後,那些原本與江甯的交好的宮人,皆是不約而同的湧向了長樂宮。
冷宮門廳冷落,院落中原本種滿了蔬菜的田地如今也是雜草叢生,如今冷宮的這個名字,倒是真的應了這個名字。
氣候一天天的冷了下來,雖說内務府也照常給冷宮送來取暖的炭爐等用具,但終歸是不太上心,層層克扣下來,也剩不下多少了。
唯獨隻剩下了陸風和林徵二人常常送來些保暖的用具。
對此,江甯并不在意。
她成日便跟雪球待在一起,趁着空閑的時候給雪球做了好一些玩具,對自己倒是顯得不那麽在意。
不管是好是壞,日子總歸還是這麽一天天的過着,逼近年關,後宮各院的都在爲過年做準備,唯獨冷宮,似乎是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
折柳見她這麽如此消極,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多次勸解江甯無果,一次次急紅了眼之後,她終于忍不住的爆發了。
一日,江甯正用一個竹編的小球在和雪球玩耍,折柳則剛拿回了一些紅紙,準備爲新年剪些裝飾。
幾度試圖跟江甯交流被忽視之後,折柳一怒之下,一把撈起她面前的雪球,正打算說些話來的讓江甯清醒一些。
不料,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江甯就有些呆楞的擡頭,一臉困惑的看着她,那眼神茫然無措,像極了一個誤入陌生地界茫然少女。
折柳瞬間便沒有了脾氣。
“怎麽了?”江甯聲音很輕,帶着幾分孱弱氣。
折柳莫名被她噎了一下,半晌,這才溫聲開口,“娘娘,快到年關了,奴婢想要和您一起剪些彩紙來讨個彩頭。”
這是恭國自來就有的習俗,年關之時,将紅紙剪成各種動物的形狀貼在窗戶上,寓意吉祥安康。
江甯微一愣神,緩緩的點頭,嘴角勾起了一個有些生澀的笑容,“好呀。”
她這一個笑,竟然讓折柳險些落下淚來。
“好好。”折柳有些語無倫次的開口說着,将手裏的雪球重新交回到江甯手上,連忙去準備材料。
江甯和折柳兩人圍在桌邊剪彩紙,不知是不是因爲最近憂思過度的緣故,江甯剪裁的動作有些微微的顫抖。
折柳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也隻能強壓着淚意繼續埋頭剪裁。
兩人不知道剪了多久,那原本灰蒙蒙的天又暗下去了幾分,折柳擡頭望了望天,卻意外發現有晶瑩的雪片從屋外的天空上飄然落下。
“娘娘,您看,下雪了!”
折柳興奮大叫,江甯轉頭朝着門外望去,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意。
恭國地處南方,冬季難有下雪的時候,就算是下了,也隻是一點鹽粒大小的雪片,等落在地面上的時候便已經完全化成了水滴。
至于那漫天風雪銀裝素裹的震撼景象,江甯是完全沒有見過的。
就在主仆二人被這眼前漫天飄雪的景象所震撼時,緊閉的宮門傳來了叩門的聲響,折柳擱了手上紙和剪子,快步走到宮門前,打開門,是江清遠那張有些瘦削滄桑的臉,而他身側,一位青衣小厮正爲他撐着傘。
見到折柳,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意,随即開口。
“有勞,我想見甯妃娘娘。”
折柳微微點頭,随即退向一邊,江清遠帶着小厮緩緩朝着正殿走去。
對方踏入宮殿的一瞬,江甯的眼中有短暫的驚訝。
畢竟她跟江清遠雖有父女之名,但實際上素昧平生,連熟絡都算不上,如今她一朝失勢,總要避諱些以免遭到連累才是。
江清遠摘下了身上的大氅,随手遞給身邊的小厮,小厮接過,拍了拍上面的積雪,乖順的退下。
而折柳,也緊随其後,關上了正殿的門。
他在宮内踱了兩步,左右觀察了一番,似乎是有些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娘娘過得似乎也不甚如意。”
江甯笑着,臉上沒有半點不自在的神情,畢竟她再苦再累的生活也都過來了,這種程度也算不上什麽。
“好的壞的都有自己的過法便是了。”她臉色淡然,江清遠見此,面露些許驚訝,随即贊賞的點了點頭。
“娘娘豁達。”
江甯理了理桌上的剪紙,示意江清遠坐下,又提了茶壺想要給江清遠倒一杯熱茶,然而怎麽倒,都倒不出來半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宮中連杯熱茶都沒有。
她頗有些尴尬的對着江清遠笑了笑。
江清遠擺擺手,一臉不甚在意的模樣。
“我此次前來,是有一事要與娘娘相商。”他說着,從懷中摸出了一包牛皮紙包着的東西送到江甯面前。
江甯接過,湊到鼻尖聞了一聞,是一包藥。
還不等她開口詢問用處,江清遠便率先開了口,“前些日子,老夫派了人去尋找小女,在蘇州的一處繡坊找到了。”
江甯頓時明白了其中的茲事體大,安靜的把心中的困惑吞下。
“如今她跟之前藥店的一名大夫成了親,已經有了孩子。”說到這裏,江清遠那雙昏黃的眼睛裏流露出了幾分難言的溫暖,“是個乖巧的小男孩。”
江甯斟酌着是否要給予祝福之時,對方又繼續說了下去。
“小女已經承認了,她當初突然與這位大夫私奔,是受到了一名買珠寶時相識的女子所鼓動,老夫調查之後發現,對方确實是沈家的人。”
江甯還沒來得及驚訝,對方又繼續開了口。
“老夫已經将這件事情告知了皇上。”他撚了撚下巴的胡須,“老夫猜想,皇上對此應該也有了自己的計劃。”
她微微點了點頭,還是沒從對方的話語中繞出來。
畢竟現在她跟穆景昭已然決裂,就算對方有什麽計劃,也不會跟她講。
“老夫預感到日後這皇城不會太平,所以想問娘娘,是否願意提前離開,避一避這即将到來的風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