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穆景昭,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他的眸子明亮如星,微微一笑,“喝吧,朕剛剛已經幫你吹過了,不會被燙到。”
話已至此,她也沒有多言,隻是湊上前去略微抿了一口,又後知後覺的伸手接過,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茶水清潤,帶着些許花香,一杯下肚,倒是讓她口中的幹澀之意稍緩了些。
她把手中好的空茶杯遞到穆景昭手上,遲疑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我還想要一杯。”
穆景昭沒有多說什麽,走到一旁的桌前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水,湊到唇邊吹了吹,這才送到江甯面前。
如此反複幾次,江甯身上的不适感這才緩和了許多。
等到她終于再沒有了喝茶的意思,穆景昭這才拿着茶杯在一旁的桌幾上放好。
做好一切之後,他卻沒有再回到江甯身邊的意思,反倒是轉身走到了一旁的門口。
“你先梳洗一下,朕就在門口,完成之後你叫朕,朕找阿徵來議事。”
得到江甯肯定的回答之後,穆景昭推門而出。
等到房門完全合上的瞬間,她身子一軟,瞬間躺倒在了床榻上。屋内跳動的燭火落在江甯的眼中,襯得她那黑葡萄似的眼中像是落了星光,她伸手,将腰間的被子拉到隻露出雙眼的位置。
穆景昭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道瞬間充斥了她的鼻尖,她轉頭望向房門的方向。
廊下燈籠的暖光映進屋裏,穆景昭颀長的身影落在床上,她眉眼彎彎,眸中生出了幾分羞赧之色。
江甯閉了閉眼睛,目光從穆景昭身上收回,她緩緩打量着屋内的陳設,臉上的笑容更甚。
片刻之後,她掀了被子起身,走到桌前,她這才發現,自己梳妝用的東西正整整齊齊的放在桌面上。
她不由得又朝着門口的穆景昭看了一眼,沒有了多大動作,坐下開始開始整理自己儀容。
其實她的儀容算不上糟糕,隻是自己哭了一路,再加上睡了那麽長時間,頭發自然有些蓬亂,整理起來也是十分容易。
不過片刻的時間,江甯便把自己有些蓬亂的頭發梳理整齊。
她緩步走到門口,嬌小的身形跟穆景昭的身影隐隐約約重合在了一起。她擡手,輕輕在房門上敲了敲。
穆景昭随即推門而入,緊跟其後的,便是林徵。
然而就在穆景昭推門而入的一瞬間,江甯卻猝不及防的跟他面對面撞上,江甯臉上的羞赧之色并未完全退去,她眼波流轉,眉眼間竟是有幾分難得一見的妩媚之色。
穆景昭微一愣神,他還是頭一次在江甯的臉上見到如此的神情。
他還是第一次在江甯的臉上看到如此的神情,她本就生了一張娃娃臉,目光清澈如孩童,若是放了往日,斷斷也不會把她跟皇上的妃子聯系在一起。
隻當是哪家高門大戶性子驕矜的大小姐便是了。
或許還帶着幾分高門大戶小姐不曾擁有的野草般的生機。
天真爛漫有之,稚嫩驕矜有之,活潑靈動有之。
卻怎麽都缺一些女子應有的妩媚動人之色。
這樣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的想要疼她寵她,卻很難有什麽旁的心思。
可就是這個時候,她眉眼間的那一抹妩媚之色,竟然給她整個人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明亮顔色。
那是一種介于少女與成熟婦人之間的獨特顔色,如同春末時節,似錦繁花未曾完全退去,烈日便帶着蓬勃的生命力開始的蠢蠢欲動,羞赧的青青嫩草和粉嫩的桃果兼而有之,很難用言語去形容此刻風華,卻也足以讓其他時節都黯然失色。
被穆景昭灼熱的目光看得兩頰發紅,江甯最終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别過臉去,她身子一側,讓出了一條道。
穆景昭和林徵相繼進了屋
路過她身側之時,穆景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是沒有半點掩飾的灼熱。
隻是,這一道灼熱不曾落進江甯的眼中。
穆景昭在桌邊坐下,林徵立在他身側。
江甯關上門,走到一旁的油燈旁,屋内的油燈盡數亮了起來。
穆景昭看到了她的動作,下意識的轉頭看了自己身後的林徵一眼,“你也坐吧。”
林徵依言落座。
等到江甯在桌下坐定了,穆景昭這才緩緩開口,“今日你外出,可有什麽收獲?”
林徵沒有回答,反倒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卷軸,卷軸攤開,放在桌面上。
那卷軸極大,據攤開的瞬間竟是把整個桌面蓋了個嚴嚴實實。上面橫七豎八的線條将卷軸劃分成了無數塊區域,江甯一眼便認出了,這正是清水縣的地圖。
地圖上,有幾塊區域被林徵用紅筆勾了出來,旁邊有紅筆寫着密密麻麻的字。
江甯向前湊了湊,仔細看着林徵的字,不由得念出了聲。
“鍾家,鹽卒,死于五月初十,全家除家眷外無一幸免。”
“李家,鹽卒。死于五月十二……”
“陳家,鹽引,死于五月初八…….”
“蘇家,商販…….”
饒是江甯再怎麽蠢笨,也還是在其中看出了幾分玄機。
這些人,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麽關聯,但其實都跟販鹽脫不了什麽幹系,就算隻是平常的商賈,估計也在鹽類裏面有所涉獵。
“爲什麽每次的間隔都恰好是三天?”
江甯凝眉,她當然不相信這是個巧合,連續幾月都是這樣,那自然有其用意。
“這清水縣叛亂早已發生多時,傳出來的消息都是一群暴徒四處行兇,任人聽了都會下意識覺得,這裏是有一群歹徒成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穆景昭輕聲開口。
江甯順着他的思路往下,登時瞪大了眼睛,“這裏到京城的路程,剛好是三日。”
穆景昭緩緩點了點頭。
“所以這些人,是故意做出這邊行事十分嚴峻的感覺,目的就是要有持續不斷的噩耗傳到京城,這麽看來,真實目的倒不像是作亂。”
江甯深吸一口氣,重重的吐出了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倒像是在逼誰出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