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微服私訪?”
江甯撸貓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折柳在說些什麽。
“是啊,大概是皇上想親自去處理清水縣叛亂一事。”
江甯感覺自己什麽都聽不進去了,耳邊隻反複回響着折柳所說的“清水縣”三個字。
她渾身一個震顫,大火漫天的畫面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手上抱着小貓的動作微微緊了緊,“不,本宮不去。”
“娘娘啊。”折柳語重心長的開口,“皇上這麽做是真心想要跟您求和的,更何況了,這次後宮諸位娘娘都要去哪有單單您不去的道理?”
她腦中的紛亂還不曾平息,在那場災禍發生之後,她便獨自一人離開了家鄉,再也沒有回去過。
盡管如此,那漫天的大火和痛苦的哀嚎聲還是常常出現在她的夢裏。
江甯很難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回到那個地方去,自己該如何面對那席卷而來的痛苦回憶。
她心不在焉,嘴裏卻還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說着,“本宮不能去,本宮要是去了,我的小貓誰來照顧?”
折柳隻當是她還在跟穆景昭鬧别扭,拉不下臉來,所以找借口逃避。
所以,她依舊充當着一個盡職盡責的戀愛專家的角色,予以江甯耐心的勸導。
“娘娘,這後宮中如此多人,定是不會怠慢了小貓。”
“本宮還要處理菜地呢!皇上留下了一堆爛攤子還等着我去收拾!”
折柳一陣無語,她不再說話了,隻是轉身望向那菜地的方向,就在今日早些時候,她早已把那塊地打理得幹幹淨淨。
“娘娘,夫妻總是沒有隔夜仇的,您這麽逃避下去也實在不是辦法,說不定這次一去,您就發現其實那一切都是小事情,當下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呢。”
折柳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倒是心戳到了江甯的心窩子,江甯呼吸猛地一頓,她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折柳也不再打擾她,隻讓她一個人好好思考。
冷靜下來之後,她瞬間便明白了穆景昭此舉的用意。
如今清水縣正處于動亂之中,風聲鶴唳,再加上本就是沈同的地盤,穆景昭孤身一人前去,無疑是羊入虎口,怕是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而後宮中,若是隻剩下這後妃三個人,屆時穆景昭若是有命回朝,估計也要跟江甯天人永隔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把這次外出的辦事的動靜弄大,越大越好,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麽一來,若是穆景昭當真在清水縣出了事,第一個被問責的便是沈同。
而把所有妃嫔帶上,一來也是保證江甯的安全,二來,也算是把皇後當成了一個籌碼握在手裏。
有這麽個女兒在他手上,就算是他真的鐵了心思要對穆景昭一行人下手,多少也會看在沈清蓉的面子上留有一些餘地。
所以,穆景昭沒有來跟她商量,隻是叫折柳将這個消息帶到。
那便意味着,江甯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爲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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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晃晃悠悠的便來到了穆景昭微服出巡的一日,說是微服出巡,其實他的聲勢造得比誰都還要浩大。
一列隊伍浩浩蕩蕩,明晃晃的将恭國的國旗挂在車隊之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這是他們親愛的皇帝陛下大駕光臨了。
馬車不緊不慢的前行了近三日,卻還沒進入清水縣的地界。
穆景昭詢問了車夫路程之後,面露驚異之色,“你當初是怎麽一個人從清水縣走到京都的?”
江甯沒有搭話,穆景昭早已習以爲常,轉過頭去掀起車簾漫不經心的看着窗外的風景。
這些日子穆景昭一直和江甯共乘一輛馬車,也不知折柳究竟跟他說了些什麽,愣是讓穆景昭鐵了心思的覺得,江甯對他的冷漠都是因爲害羞不善言辭。
于是,在車隊出行之前,他說什麽都非要跟江甯一起。
江甯的拒絕和反對都成了他口中的羞于表達和言不由衷。
最終的結果便是,江甯實在拗不過他,隻得勉強答應。
不過就算是始終共乘一輛馬車,兩人的交流也是少之又少,一開始穆景昭還試着跟她閑聊談天,後來發現江甯不怎麽搭理人之後,他也不怎麽說話了,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的走了兩天。
聽到穆景昭這句疑問,江甯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睛,那種饑寒交迫的感覺又卷土重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到的,我就一路漫無目的的跟着通行的乞兒走,他們說什麽地方有吃的,我便去什麽地方,走着走着有人告訴我,我來到了京都。”
江甯語氣雲淡風輕,穆景昭卻像是從其中聽出了什麽别樣的味道。
他原本掀着簾子的手緩緩落下,他轉頭看向江甯,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痛色,“那看來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注定要讓朕遇見你。”
江甯垂下眼去,沒有說話。
她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回到過清水縣,記憶裏的模樣早已泛黃模糊,但這些日子,她卻清晰的感覺到,什麽叫做近鄉情更怯。
“你小時候都玩些什麽。”
“抓魚,爬樹,打兔子。”
聽到這個跟想象中完全不一緻的答案,穆景昭“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整個車廂内的氛圍也随之輕快了些許,“朕還以爲你會說,你從小便愛黏着假胡子在街邊給小孩講故事。”
她搖搖頭,“臣妾會說書是因爲,那是我能學會的唯一一個不需要投錢就能做的生意。”
穆景昭卻絲毫沒有想繼續順着這個話題講下去的意思,他微微側頭,“你是一個人玩嗎?還是有其他小夥伴?”
“跟鄰居家的男孩子玩。我有一個妹妹,不過她性格安靜,不喜歡這麽鬧騰的遊戲。”
穆景昭面露了幾分錯愕之色,“那些男孩子願意跟你玩?”
“一開始不願意,于是我就跟他們比試,赢了就必須帶我,輸了就随他們怎麽樣。”
穆景昭後背軟軟的貼上的車壁,他雙眼微眯,似乎是頗感興趣,“結果如何?”
“我沒輸過。”江甯脊背無聲的正了正,臉上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顔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