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甯瞥了穆景昭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穆景昭歎了一口氣,認命的伸出手腕送到江甯面前,示意她攙扶。
她嘴角上揚起了一個有些傲慢的弧度,下巴擡了擡,向上撥了撥衣袖,手指的不緊不慢的搭上了穆景昭的手腕。
“走吧。”她的笑容驕而不矜,倒是将大小姐的氣度拿捏得像模像樣。
穆景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還算客氣的笑容,隻是他那駭人的眼神,倒是頗有一種想把江甯丢進屋裏獨自面對這場後妃之争的架勢。
好歹是恭國開國以來的第二位皇帝,穆景昭何嘗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母親身子骨不算好,又加之父親常年顧着自己的千秋霸業,所以,父母直到了三十四歲的年紀才有了穆景昭這個獨子。
穆景昭從小,便是恭國唯一的太子。
大臣下人對其卑躬屈膝,父母親更是對其極盡的寵愛。
他活了那麽大的歲數,還不曾有人敢讓他受這樣的委屈。
然而,就算心中再怎麽不平,他還是認命的領着江甯進入了殿内。
畢竟,是他把江甯推出去敲門不仁不義在先,怎麽說都是他理虧。
兩人撥開簾子便看見了坐在殿内正中央一身華服的柳錦馥。
今日她又換上了一身紅裝,長眉入鬓,膚白勝雪,唇紅齒白。
江甯呆呆的望着端坐在殿内的柳錦馥,大腦又不受控制的脫了弦。
她也說不出是哪裏出了問題,但是每一次,當柳錦馥出現在她面前之時,她好像總是下意識的覺得眼前的畫面不是自己能在現實世界中所見。
于是整個人便随着那種不真切的感覺飄飄然的一頭栽進了雲端裏。
“你這是怎的了?”
“朕隻是…”
“本宮可記不得你是這麽嬌氣的人。”
穆景昭讪讪的閉了嘴。
江甯扶着自己的腰,笑容裏呈現出了幾分罕見的腼腆之色,“臣妾隻是去幫皇上修屋頂,不小心從屋頂上摔下去了。”
柳錦馥微微一怔,随即捂嘴大笑起來,“你這丫頭還真是有趣,來我身邊坐。”
江甯自然是不敢違抗美人的命令的,她擺脫了穆景昭的攙扶,托着腰歪着身子漫步走到柳錦馥身邊坐下。
而一旁遇冷的穆景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走到一旁落了座。
她方才落了座,柳錦馥便湊到她耳邊低聲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皇後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江甯有些錯愕,這些日子裏皇後娘娘調查茯苓身死一事可以說是鬧得後宮中雞飛狗跳,貴妃娘娘居然就一點也不知情?
她擡頭,有些錯愕的望向柳錦馥,正對上的是柳錦馥一雙狹長的鳳眼,妩媚中透着幾分少女的天真。
江甯暗暗指責自己不該去懷疑貴妃娘娘的話,于是同樣壓低聲音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開口。
“前幾日臣妾和皇上的飯食中有人下了劇毒,調查到一個宮女頭上,那宮女一邊跑向長樂宮一邊乞求皇後娘娘庇佑,最後自盡。皇上讓皇後娘娘調查此事。”
柳錦馥微微點了點頭,“看來這沈清蓉是不想讓我好過呀。”但随即,她臉上勾勒出了一抹有些戲谑的笑容,“挺有意思的。”
江甯不再說話了,雖然她沒看明白皇後算盤裏打的是什麽主意,但是,所謂活到老學到老,自己來積累一下素材也是不錯的。
一旁的穆景昭百無聊賴的看着自己正在竊竊私語中的兩個妃子,心中破不是滋味。
從他進入霜華宮到現在,甚至沒有一位下人給自己添上一杯熱茶。
他望着柳錦馥,目光緩緩定格在她座椅邊的一股黑色長鞭上,滿肚子的氣瞬間生生的吞了下去。
尊貴的皇帝陛下有些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
霜華宮外的打砸聲還在繼續,柳錦馥始終端坐着,神情沒有任何異常,讓人覺得那些人打砸的仿佛不是她的宮殿。
而她身側的江甯卻是坐立難安,每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響起,她的身子便随着心髒顫抖一下。
那可都是錢啊!銀子!宮裏的東西都是官窯産的高等瓷器,光是拿走一個都夠自己吃好幾個月了。
許是覺察到了她的異常,柳錦馥垂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問,“怎麽了小丫頭,要不要本宮給看看腰上的問題?”
江甯欲哭無淚,隻得勉強壓下自己滴血的心,一個勁的搖頭。
良久,那瓷器破碎的聲音終于消匿了下去,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彙聚到了正殿門口。不一會兒,純白紗幔外便彙聚了烏泱泱的一群下人。
“娘娘。”站在人群之前是一個身着青衣的宮女,大抵是淩月。
“霜華宮所有的殿我們都已經搜查過了,隻剩下您所在了這一間了。”
柳錦馥依舊面不改色,神色如常,然而她卻也隻是始終保持着端坐的姿勢,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淩月的話。
而江甯,早就注意到了她身側那根黑色的長鞭,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開始幻想那根鞭子要是抽在自己身上會是怎樣的一片景象。
“娘娘?”淩月挺直的身影裏頗有一種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倔強。
“你是個什麽東西?讓你主子親口來跟本宮講。”柳錦馥依舊是面不改色,但她說出的那句話卻是字字擲地有聲,讓人心顫。
紗幔之外的人默了一會,随即退下,紗幔之外的人換成了沈清蓉。
“妹妹,我也是奉皇上之命辦事,還請妹妹不要讓我爲難才是。”
柳錦馥手上正端着一個小小的茶杯,她的指腹無意識的摩挲着茶杯沿,表情沒有絲毫的波瀾。
“哦?娘娘查出什麽也便罷了,要是沒有查出什麽,那本宮這宮内被砸碎的瓷器、用具怎麽算?”
沈清蓉依舊不卑不亢,“到時我定會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柳錦馥不怒反笑,“你登門道歉值幾個錢?”
“不過是區區一個貴妃,不知道在傲慢什麽?咱們娘娘可是…啊!我的牙!”
淩月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生慘叫聲生生打斷。
也就一個呼吸之前,沈清蓉指尖微動,她玉指間的茶盞便瞬間脫手,呈破風之勢直直朝着紗幔的方向飛去。
茶盞不偏不倚,隔着紗幔正正當當的擊中了淩月的嘴巴,将她的一顆門牙瞬間擊落。
杯中的茶水在紗幔上留下了一個淺黃的污漬,那茶盞在地面上迸濺出一片陶瓷碎屑。
“本宮最讨厭的便是多嘴的奴才,若是你還要繼續,那下次掉的,便是你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