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徵沒有搭腔,他微微垂頭,臉頰上瞬間浮上一片淺淡的紅暈。
他垂頭下去的視線,正巧可以看到自己鞋子邊緣沾的點點泥痕。
看到了林徵這樣的反應,穆景昭瞬間笑得像個大尾巴狼。
他向一旁踱了兩步,随意在一旁的軟凳上落了座,“阿徵啊,阿徵,朕不知該怎麽說你才好!”
林徵心中猛地一跳,隐約的,他覺得穆景昭好像知道了一些什麽。
“今日冷宮那邊給朕傳來消息稱——”穆景昭随手從桌面上拿起一顆芝麻丸,朝着嘴邊送去。
那芝麻丸隻比山楂大一些,通體圓潤,表面上還能看到粒粒分明的,香氣濃郁的芝麻粒。
這是唯一得到太醫許可的,可以随意攝入的甜點。
其實也算不得甜點,因爲裏面沒有加入任何糖分,吃的,隻是芝麻的那股子焦香味。
太醫曾言,這芝麻丸吃了對頭發好,規勸穆景昭要多多食用。
莫名的,他腦海中又浮現出江甯那一頭微微發黃的頭發。
思緒像是被瞬間打開了一個閘口。
穆景昭看着林徵腳下留下的點點泥土,腦中不自覺的回憶其不久之前,他在冷宮看到的一幕。
江甯笑容溫和的坐在冷宮檐下,一臉欣慰的看着正在勞作中的林徵。
那畫面,美好得有些不像話。
他忽然沒有了吃東西的性質,于是随手把手上的芝麻丸重新放在一邊。
“阿徵,你這麽可怎麽跟陸風交代?”穆景昭微微側頭,看向林徵。
意料之中的盤問沒有到來,林徵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但很快更深的迷惑又浮上他的心頭。
“陸風?”
穆景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雖說宮中向來對這男女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也不能連自己好兄弟的女人都觊觎呀!”
這一番話聽得林徵雲裏霧裏,他仔細回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幹過這樣的事情。
他彎腰,“臣不曾跟折柳姑娘有任何特殊的舉止。”
“噢?”穆景昭忽然笑了起來,他托着腦袋,一片困惑。
“來通報的人跟朕說的是,看到你與冷宮中的一位女子交往過密。這冷宮内,總共也就那麽兩名女子,若不是折柳的話”
穆景昭恍然大悟般的拍手,“那就是,甯妃?”
林徵一驚,瞬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臣不敢,隻是甯妃娘娘告知臣,這些體力活幹着頗有些麻煩,所以臣才提出要幫娘娘灌溉。”
穆景昭其實也不是不相信林徵。
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林徵的爲人,他心中自然清楚,林徵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背叛君上的事情。
而甯妃這個人,也确實頗爲擅長讓人免費爲她打工賣命。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的,腦海中總是反反複複的回想起不自己在冷宮中看到的那一幕。
而每一次畫面的呈現,都帶着一股子無名怒火,從穆景昭的心口熊熊而起。
這樣的感覺讓他頗感不适,隻想随便抓着一個由頭,把它發洩出去。
“好了。”強壓下心中的不适,穆景昭擡了擡下巴,“快快請起。”
他目光不自覺的瞥向自己身側的那一盤芝麻丸,伸手将它推遠了些。
“這些日子,冷宮可有何異動?”
林徵松了一口氣,終于緩步從地上站起身來。
“回皇上,并無。娘娘的生活跟日常并無差别,也甚少跟人有親密往來。”
“再也沒有去見過柳貴妃?”
“沒有。”
穆景昭點點頭,“皇後那邊呢?”
“沒有。”
穆景昭摸了摸下巴,神情有些不解,“不應該。”
林徵聽不明白穆景昭在說些什麽,他隻是微微仰頭,開口問道,“其實臣有一事不解。”
“但說無妨。”
“娘娘爲何回選在十五日這個日子來請皇上去用膳。”林徵想了想,又補充着說了一句,“這麽做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不像是甯妃娘娘的安排。”
“這是朕的安排。”
“皇上的安排?”林徵臉上的困惑愈深。
“朕在等一出好戲。”穆景昭微微點頭,臉上寫滿了期待,“前所未有的好戲。”
聽不懂穆景昭所說,林徵幹脆便不再搭話了,兩人相對無言的對視着。
方才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李梓年滿臉驚恐小跑着來到養心殿門口,“皇上!皇上不好了!”
穆景昭笑容漸深,神情卻依舊自若,他揚聲對着窗外喊了一句,“進。”
李梓年匆匆忙忙的跑進店内,瞬間沖到了穆景昭面前,跪下,“那下毒的賊人找到了!”
林徵面露驚訝,倒是穆景昭,神情沒有半點波動。
“人呢,押上來吧。”
李梓年臉頰微紅,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
“人已經死了。”
穆景昭眉頭一皺,瞬間坐直了身子。
“死了?你把這個事情原原本本給朕說一遍。”
“是、是!”
李梓年渾身顫抖不已,很顯然,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到了。
穆景昭登基這三年以來,對下人向來都是以禮相待,這宮中娘娘又不喜争鬥,彼此安好。
唯有一個柳貴妃,性子雖然潑辣了些,但她向來也行事有分寸,從來不會鬧出人命。
這人命關天的事兒,在後宮中,可以說是這麽多年來頭一遭。
李梓年開始絮絮叨叨的開口說起,“奴才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私下調查關于十五夜宴一事,收效始終甚微。直到今日,奴才打算放棄禦膳房,順着你給我的名單各宮調查。”
“就在奴才準備離開之時,幾粒相思子忽然一位正在院中打掃的宮女衣服裏掉落。”
“奴才想着,要是那人真是兇手,應該不會如此馬虎,于是就準備上前詢問兩句。不料那宮女見了奴才,瞬間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般撒腿就跑。”
“奴才連忙追上,皇上您也知道,奴才腿腳向來不太利索,這事發又過于突然,所以愣是追了那宮女好一會。”
“最終,在禁衛軍的幫助下,奴才終于将宮女拿下。但、但是.”
李梓年身上的顫抖之意愈深。
“但,那宮女就瞬間喊了一句,此事都是她一人所爲,跟任何人無關,便咬舌自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