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進入長樂宮宮門,便見兩名太監立侍左右,姿态恭敬。
見了江甯,兩人連忙躬身行禮聲音響亮的問候道:“甯妃娘娘吉祥——”
江甯久不出冷宮,倒是有些不太适應衆人都對她恭敬有禮的模樣。
兩個太監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江甯吓得猛地一哆嗦,她望着這兩人,尴尬的笑着,有些不自然的擺擺手,“免禮、免禮,不客氣。”
那兩位太監甚至沒有斜眼看她一眼,隻是兀自站直了身子,又重新恢複到了當初那恭敬卻毫無生氣的模樣。
江甯莫名有些尴尬,她不自然的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淩月,卻不料,對方的臉上同樣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江甯的錯覺。
于是她不自然的别過臉去,學着旁人的模樣,收斂笑意,悶頭朝着冷宮中走去。
長樂宮裝潢得簡單又雅緻,空曠的庭院中,顔色淡雅的時令鮮花相得益彰,倒是與皇後向來爲人所稱道的美名如出一轍。
作爲皇後居住的宮殿,長樂宮自然是比冷宮大了不少。
這短短的一段路程,倒是讓江甯覺得自己像是走過了半生一般的漫長。
随着江甯不斷的前進,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愈發的濃郁了一些。
江甯聞自己宮中尋常的花果香聞慣了,這樣的味道倒是讓她有些難言的不适。
濃郁的氣味讓江甯一陣頭暈,她鼻子一陣發癢,忍無可忍的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
噴嚏剛打出去,江甯便頗覺得有些冒犯的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輕笑了兩聲。
“本宮有些聞不慣——”
淩月頗爲寬慰的笑笑,“我們家娘娘喜歡誦經禮佛,她總說,身在深宮中,内心平和比什麽都重要。”
江甯頗以爲然的點點頭,心中暗自感歎,不愧是能做後宮之主的人,格局就是跟自己不一樣。
随着兩人走到正殿門口,一身淡金色素衫的沈清蓉從殿内緩步走來。
她看見江甯,臉上露出一個淺淡又恰到好處的微笑,“你來了。”
江甯不自然的吞了一口唾沫,她努力的思考着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開場白來跟沈清蓉交流。
“皇、皇後——”
娘娘兩個字還沒順利吐出來,沈清蓉便率先開了口。
“你來得正好,過來陪本宮用膳吧。”沈清蓉笑容溫婉,給江甯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甯自然是知道兩人身份的懸殊,即使她心中萬般的不自在,但時間她還是點頭如搗蒜,跟着沈清蓉進了宮殿。
“你進宮那麽長時間,本宮還沒來得及同你正式見面,頗爲遺憾,今日本宮想着這月半之夜,月色正好,想邀甯妃一同賞月。”
三人一起進了宮殿,沈清蓉率先在正位上坐下,她微笑着跟江甯點頭示意,江甯猶豫片刻,也緊跟着落了座。
“能跟皇後娘娘一同賞月,是臣妾的榮幸。”
江甯學着沈清蓉的模樣,也回以她一個溫和又疏離的笑容。
此時,天色漸晚,大門外的天空呈現出一小塊濃郁的深藍色,而那皎潔明亮的圓月,正挂在那深藍之處。
淩月立侍一旁,開始動手拿起碗勺爲沈清蓉舀湯。
江甯這才發現自己身邊還站着這樣的一個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手便要去拉淩月坐下。
但她方才伸出手,沈清蓉便瞬間看出了她的心思,“這些個宮女的存在,便是爲了服侍主子,若是甯妃連他們的本職工作都要剝奪,那這些宮人存在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江甯讪讪的收回手。
沈清蓉短短的幾句話,倒是讓江甯讀出了許多深層的意思。
那一瞬間,江甯好像瞬間意識到了,皇後今天這麽大費周折的請自己來吃晚膳的用意了。
不過是想讓她安分守己,不要壞了宮中的規矩罷了。
江甯暗歎,她入宮那麽長時間,合規矩不合規矩的事情全都做了個遍。
如今皇後偏要在十五第二天,找她談話。
看來,自己十五那日的用膳,當真是得罪皇後得不輕。
江甯順手接過淩月給她的雞湯,用湯匙舀了一勺,放在嘴邊緩緩吞下。
她一邊漫不經心的喝着雞湯,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後喝湯的動作。
沈清蓉喝湯的姿勢頗爲優雅,她端着湯勺,身闆挺直,兩個指頭小心的撚着湯勺,小拇指翹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緩緩的朝着嘴唇送去。
江甯悶頭,兩口喝下去了一整碗的雞湯。
這湯究竟是什麽味道,她倒是有些喝不出來。
但她幾乎是可以肯定,自己今晚一時半會應該是難以脫身了。
另一邊,養心殿中。
穆景昭雙手背在身後,悶頭,步子不急不緩的在養心殿中來回走動着。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長期以來大量攝入甜點的習慣讓穆景昭牙齒損壞嚴重,宮中所有的太醫無一不是苦口婆心,孜孜不倦的勸誡穆景昭克制食用甜點,并嚴肅又認真的爲他列舉了長期食用甜點的害處。
穆景昭深以爲然,卻屢教不改。
但太醫卻還是秉承着應該爲皇上身體健康負責的信念,孜孜不倦的盯着他。
但,他們卻又沒辦法時時刻刻的盯着穆景昭。
所以,他們判斷穆景昭有沒有吃甜食的标準,便成了看他的體型變化。
這麽一來,穆景昭不僅沒有戒掉甜食,反倒是養成了鍛煉身體的好習慣。
他時時刻刻的關注着自己的體重,生怕被那些多事的太醫看出破綻來。
“皇上。”林徵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借着微弱的日光,穆景昭可以看到窗戶上林徵高大的身影。
“進。”穆景昭的步子猛然一頓,他深呼一口氣,站直身子,轉向房門的方向。
林徵推門而進,他這些日子常駐宮中,自然不用在乎自己的行蹤會不會被人注意。
“皇上有何吩咐。”林徵微微彎腰,對穆景昭行了個禮。
林徵進入宮殿的動作帶動了一陣微風,那陣風裹挾着江甯院子裏特有的肥料氣息直朝着穆景昭撲去。
幾乎是一瞬間,穆景昭捂住鼻子,神情痛苦。
“這是什麽味道,怎麽這麽難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