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還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勢要在布偶玩具上一條道走到黑，今天就變成了家具，這——
“你們一拍腦袋作出的決定嗎？”呂平婉不至于生氣，卻覺得他們太過兒戲，“我不妨說得更直白點，我和我的先生都看到了國内開放的決心，當開放以後，在市場經濟的前提下自負盈虧，國企也未必有人會兜底。”
“我建議我們先做市場調查和企劃書，最好學習一下企業管理經驗。”
她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願意幫紅星紡織廠，但也不能毫無限制的幫，她不幫蠢貨，這是她的原則。
呂平婉的态度顯而易見，讓在場所有人紅了臉。
他們确實是一拍腦袋的決定，什麽市場調查、企劃書，對于紅星紡織廠來說這些東西太過陌生。
有一瞬間，他們承認自己真的思想僵化。
“我們有實際依據，我相信眼睛看到的也是事實。”白柳更知道凡事要趁熱打鐵，特意解釋，“來到廣省後改變了我的很多想法，從生活上來說，這一兩年結婚的人越來越多，開放肯定意味着人口流通。”
“當農民不再隻有種地一條路，他們會選擇進城務工，接下來買房與否不确定，但一定要有所居……家具是必需品，南北家具有很大差異，我認爲南方的家具更适合新城裏人。”
她很少如此長篇累牍說自己的觀點，但這次卻不同，廣省的見聞忽然讓她更有表達欲。
不得不說，白柳看到了很多能賺錢的地方，隻是她覺得自己不适合做商人。
紙上談兵不難，涉及人際往來和各種人情關系，那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她有自知之明。
呂平婉漸漸聽出了門道，她不動聲色地看向白柳，眼神中帶着欣賞。
對于市場的嗅覺是可以培養的，但目前内地很少有人能看到這一點，如果誰發現了商機，這是天賦。
高永昌等白柳說得差不多，氣氛緩和之後，道：“我們不是要改行做家具，更傾向于做家具的一部分配套，比如說坐墊等等，往大說還有各種床墊……”
内地市場極其大，之前因爲物資極度匮乏，隻能通過計劃的方式限制人的購買力。
但一個大國，隻要想富，絕不可能富不了。
呂平婉太懂了，她甚至懂在這其中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這也是她另眼高看白柳的原因之一，别人不知，她自然知曉白柳手頭有錢。這幾年她持續給宋嘉應寄錢，很長時間都是直接到白柳手裏。根據她的打聽，白柳這幾年有工作，想必攢了一些錢。
内地開銷比較小，白柳有錢的情況下完全可以自己做生意，但她的眼神中沒有貪欲。
這不是個做生意的人，爲人也不錯。
也隻有白柳這樣的人，才能讓宋嘉應死心塌地。
呂平婉壓下心底莫名其妙的念頭，微微低頭的時候忽然發現糖豆正仰視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孩子總是讓人莫名的心軟，呂平婉想起往事歎息一聲，她可以戲弄和利用宋嘉應，也能無視曾經的兩個姐妹，但這畢竟是孩子。
糖豆很有她們三姐妹小時候的模樣，總能讓她想起當年無拘無束的時光。
“有事嗎糖豆？”呂平婉的聲音也變得和藹。
糖豆沒說話，她轉頭看媽媽。
白柳不知道她想說什麽，但終歸是孩子好奇，她便用鼓勵的眼神對糖豆點點頭。
想說就說，反正一句話也不會天崩地裂。
她希望女兒能更加肆意，膽子大不是壞事。
糖豆再度看向呂平婉，好奇地問：“奶奶，企劃書什麽樣子，我可以看看嗎？”她有點害羞，“我知道可能不太方便，但我沒有聽說過這些東西，是對一項業務的規劃嗎？”
一個十歲多的小女孩，對公司經營上的事情感興趣，頓時讓在場的所有成年人哭笑不得。
其實白柳他們也好奇呂平婉口中市場調查和企劃書，但他們問不出口，糖豆反而更加坦率。
呂平婉聞言大笑，她含笑的眼眸看着糖豆。
糖豆還是那一頭無害的卷毛，此時完全不會因爲大人的笑意而膽怯，眸中依然倔強，仿佛非要得到回答才行。
“血緣這東西啊。”呂平婉喃喃道。
白柳因爲剛剛回答呂平婉的問題，此時站在她最近的位置上，再加上她的聽力比較好，清晰聽到了這句話。
随即不由地挑眉，富家無兄弟，呂平婉與姐妹似乎都沒有聯系，難道說宋景雲嗎？
看上去宋景雲與宋景章的關系更差。
大約隻是因爲年紀大了，才有了一絲對故人故事的一絲絲懷念。
“奶奶？”糖豆看呂平婉不像是不願意回答，但爲什麽不說話呢？
“糖豆——”白柳阻止糖豆繼續問下去。
當媽的了解自己孩子，糖豆對厲害的女性總有一種崇拜心理，就像之前顧曉慧的驕矜，很容易引起糖豆的喜歡，并且成了顧曉慧的“忘年交”。
呂平婉顯然更加厲害，也更容易讓糖豆仰望。
這孩子，也不知道這麽要強是跟誰學得，甚至很難說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糖豆問我才是問對人，”呂平婉打斷白柳的阻止，溫和地對糖豆說，“等會兒跟奶奶去房間，我邀請你去看我們的市場調查和企劃書怎麽樣？”
糖豆眼睛一亮，心動表露無疑。
“好呀好呀~”
白柳扶額。
什麽破孩子，别人家拐賣孩子至少需要用糖才能騙走，她倒好，市場調查和企劃書是什麽東西？
平時也看不出糖豆有多麽熱愛學習，難道隻是因爲能賺錢嗎？
經過一個小插曲，呂平婉對高永昌他們的态度也好了許多。
白柳趁熱打鐵提出想了解一下港城家具的樣式，爲此呂平婉很痛快地答應，甚至直接說可以爲他們運來樣品，到時回去的時候一起帶上。
這算不算愛屋及烏呢？
高永昌和向桂蘭覺得他們是沾了白柳的光，想着呂平婉念在親戚的份上幫白柳。
白柳卻無比迷茫，她覺得呂平婉更感興趣的是糖豆。
糖豆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