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說這已經足夠驚人。
畢竟現在有能力編寫複習資料的人有更多事要做,而想掙這份錢的人卻未必有這個能力。
更好符合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們。
沒辦法,賺錢嘛,不寒碜。
她現在隻有一個想法:搞錢,瘋狂搞錢!
單說京城短短一年的變化就足夠驚人,她發現越來越多的私人攤販,隻要錢不要票,意味着以後有錢才能生活得更好。
梁州經曆過老胡的欺騙,自然更加小心謹慎。
他也是六十年代大學生,縱然不及京大和華大也還不錯,至少系統讀書,而且這些年當編輯自有一套審稿的眼光。
雖然這次的稿子和以前都不一樣……
梁州所在的出版社就在附近,他對周圍很熟悉,因此并不擔心白柳會搞出什麽貓膩。
但文人自古都比較含蓄,像白柳這樣推銷自己的複習資料,還利用老胡套話的人,他是第一次見這種作者!
梁州手握書稿遲遲不肯放下,他擡眸看白柳,白柳也在打量他。
白柳在猜測梁州購買高考複習資料的目的,如果是很大的出版社,想必已經自己找有關專家定制資料;可反過來想,如果出版社太小,很可能根本不能分這杯羹。
那——
“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梁州頓了頓,從幹部服的兜裏摸出一張紙條,“我叫梁州,是星火出版社的主編,這是我們的聯系方式。”
白柳之前聽說港商喜歡在介紹時交給對方名片,隻是這種風氣在内陸并不流行。
梁州的“名片”是手寫,但願意邁出這一步恐怕也不容易。
她好像能想到梁州目前的處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笑着雙手接過紙條,“抱歉我也還不太清楚你們有哪些出版的書籍,請問?”
梁州原本很心急,卻更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如耐心坐下來。
他叫了一壺茶,數起出版社曾經的光輝:“我們出版社在建國前夕成立,一直以出版各類世情小說爲主……不瞞你說,我們不得不更改業務範圍。”
簡單一句話,就是星火出版社快死了,想最後垂死掙紮一下。
白柳:……
您倒也不必這麽實誠。
都快死掉的出版社,她有多大心敢與他們合作啊?
白柳靜靜聽着,遲遲沒有表态。
梁州說完後口渴,喝了兩口茶,笑着話鋒一轉:“我知道我說這些讓你不敢将書稿交給我們,但不妨聽聽我的想法?”
白柳凝神。
她從來不小看任何人,更何況能成爲主編的人一定是人精。
“我們出版社近幾年的業務是不太好,甚至有可能被合并和取消,需要我們自己去找作者。但是——”梁州倏地加重語氣,“難道你不想和星火出版社一起成長嗎?”
“世情小說自古有之,我不認爲以後會落寞,它隻是沉寂一段時間。我們可以等,隻要熬過這段時間,以後會繼續發展起來,看着一家出版社起死回生是多麽激動的事情。”
白柳終于忍不住反駁:“可是與我有什麽關系嗎?這是公家的單位,我勉強算是作者,那稿酬即可。”
梁州的話帶着知識分子的義氣用事,她并不想承擔過大的風險。
她的拒絕之意太明顯,梁州漸漸冷靜下來也知道他說得太空,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現在是他需要白柳的書稿,白柳需要他嗎?
梁州心裏沒底,但也清楚一個道理,他的條件根本不能打動白柳。
“先不說這些,”白柳目光落在梁州的手上,“不如先把書稿還給我?我們以後再談?”
說了半天沒有提到具體稿酬,她瘋了才會聽信梁州的誇誇其談。
梁州忽然将書稿往自己身邊抓過來,一咬牙:“你看這樣行嗎,你不要去其他出版社了,我們星火出版社有自己的印刷渠道,可以保證最快成稿和發行。我現在說一口價你肯定不同意,我們按書冊數量算可以嗎?”
白柳不置可否:“分成當然好,但怎麽算錢?”
少了她可不幹。
梁州不說話,似乎内心在掙紮。
她已經有了離去的想法,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她也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這裏不行還有其他地方。
“我們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你們還收世情小說嗎?另外有沒有收戲說曆史小說的想法?”買賣不成仁義在,她不至于和梁州撕破臉。
成年人永遠是利益在前。
梁州面色一變:“收收收,但現在我們先說複習資料的事,”他狠狠心,“三七開可以嗎,成本和運輸費用很高——”
“你們無法保證銷量,對吧?”白柳唇齒相機,“賣得好自然皆大歡喜,但失敗我損失會更大。”
“你知道這份複習資料的含金量,别人也能看到。如果我交給你出版卻不能達到預期,内行人會很快模仿出類似書籍,我白忙活一場。”
她與星火出版社沒有必要同甘共苦。
“還給我書稿吧,我們以後也會有合作的機會。”她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梁州不肯,他還想做一下最後的掙紮:“我知道我們現在不太行,但我聯系一下其他出版社,聯合出版可以嗎?”
白柳伸出的手微頓,也不是不行。
“當然這是下下策,因爲我們無法保證在期間不會有其他意外發生,到時很可能會厚此薄彼。”梁州語速飛快,“這樣,我和社裏商量,先預付你一部分稿費,其他的等出版以後再分潤。我們出版社會盡全力協調資源,實在不行提前鋪貨……”
他的思路打開後,俨然将白柳的稿子當成星火出版社的救命稻草。
其實有句話他說得對,白柳的稿子再好也要有伯樂賞識,對于如日中天的出版社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對于星火出版社來說,堪稱雪中送炭。
不破不立,大不了都是死。
白柳思忖片刻,“我要預付稿酬,分成五五開。另外,如何出版你們要聽我的。”
如果這樣的條件對方都能接受,她也沒有必要離開。
賭一把無妨,梁州的話給了她新的思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