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兩人一直躲在火車站吧。
電光石火間,她靈光乍現,提高聲音道:“那我也沾沾光,也去看看國賓招待所喽。”
“不過今天不能一直陪關叔叔,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呢,等下還要回友誼商店……那邊的國營飯店雲吞面做得好,明天我幫關叔叔帶份早飯可好?”
“喜月喜歡吃雲吞面,還纏着我做過,女兒喜歡的爸爸肯定喜歡。”
她幾句話讓關德明再度露出笑臉,他是個真情實意對女兒好的爸爸,當然願意外人知道。
“好,我改天一定試試,不過明天就算了,明天我要去……”關德明往外走,不忘與白柳邊走邊說。
白柳也長舒一口氣,她努力過了,但願宋嘉應和糖豆能聽出她給出的消息。
她在出門前往後看了一眼,依然沒有看到兩人,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聽天由命吧。
而就在白柳回過頭的時候,糖豆往身後勾勾手。
“爸爸,走啦~”
哎,京城不是特别大嘛,爸爸怎麽還能遇到他認識和認識他的人呢?
糖豆第一次懷疑人生,質疑長輩口中的大城市概念。
宋嘉應從糖豆身後出來,臉上略顯慌亂,好在情緒依然穩定。
他和糖豆突然到京城,給沒給白柳驚喜不知道,但他們是真的受到了驚吓。
關德明來京城幹嘛?
“爸爸,我們現在去哪裏?”糖豆小大人似的歎息一聲,“我們去友誼商店旁邊的國營飯店嗎?還是在這裏一直等媽媽?”
她更傾向于前者。
宋嘉應略微思索,今天大概不宜出門,一出火車站就遇到這麽巧合的事情,很難想象後面會不會再有突發情況。
不過事已至此,也隻能硬着頭皮往下走。
“去國營飯店吧,走,現在就去。”在火車站指不定會遇到什麽人。
宋嘉應在京城生活過多年,無論是前面的宋嘉應身份,還是呂非身份,他在京城的熟人不少。
當初呂平婉給他“呂非”的身份,從港城那邊走的關系,很多人不會深究。
而等他以“呂非”的名字回到京城,往日熟悉的很多人要麽離開,要麽裝作一無所知……沒有人戳穿他的身份,大家維持心照不宣的默契。
京城的水深,更從來不缺人精,即使看破他的身份也不會多說。
更沒有人亂說。
但滬城和京城不同,尤其宋景章和港城宋景雲之間的矛盾他無從得知,他的母親呂清婉和呂平婉明明是親姐妹,卻從來不聯系。
港城宋家聯系他這個滬城宋家的人,難道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想摻和其中,更不想被殃及池魚,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招惹滬城宋家。
宋嘉應帶着糖豆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糖豆忍不住東張西望,京城诶,她可是太好奇了。
“爸爸,有外國人?”她壓低聲音,語氣中卻依然滿是好奇和驚歎。
“是,火車上餓了吧,等會兒先給你墊吧一口,晚上我們去吃好吃的。”宋嘉應很快找到友誼商店,目不斜視直接去旁邊的國營飯店。
兩人神态自若,哪怕剛剛從火車上下來,也不見局促。
京城人多又複雜,你看不清面前穿着打補丁衣服的是将軍還是農民,更分不清面前的吵鬧的小孩是大院子弟還是胡同串子……兩人坦然端着雲吞面吃,風塵仆仆,服務員卻并無怠慢。
糖豆滿眼驚奇,她從小跟着爸爸媽媽去過很多地方,而父母又是其他人口中“不會過日子”的人,可以說她是從小見過的孩子中見過最多世面的孩子。
但京城的一切都是新的,她内心升起濃濃的異樣感。
她以後也要來京城。
“聽說了嗎,有人返還了财産……”
“你怎麽知道?我二姨的外甥的同學的奶奶家就是資本家,聽說前幾天回來了,現在還有想法聯系海外親戚,說是上面鼓勵。”
“膽子夠大啊,聯系海外親戚,不要命了?”
“您多慮,再難的世道也從來不缺有本事的人,沒聽說嗎,前面胡同的錢家小閨女,前兩年還去國外留學呢,困難永遠難不倒人家……”
“陳兄,慎言!不過話說回來,六二年以前,出國移居的人可不少,國家對港城的态度含糊不清,當年跑得快啊……”
“好了好了,喝酒,喝酒!”
宋嘉應不動聲色聽着幾人對話,内心早已開始翻騰。
如果他們所說是真,再結合近日的風向,真的要變天了。
那“呂非”的身份,是否有心人要做文章?
港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一直被認爲是上面留下的橋梁,他的假身份對于很多人來說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是港城宋家的把柄。
隻是不知道那邊是否會保他,而港城宋家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呢?
宋嘉應在聽,糖豆也在聽。
她聽見另一桌有個混血小孩熟稔地說着漢語,唔,好炸裂。
但她好想問對方有沒有去過國外,京城尚且如此,傳言中比京城更加發達的國外不是更奇怪?
父女倆各有各的想法,但一碗面吃得再久也該吃完了,他們還沒有等到白柳,有點摸不準下面該去哪裏。
京大嗎?
“爸爸,回火車站?”糖豆悄聲問道。
宋嘉應搖頭:“還不如去招待所。”
讓白柳知道他帶着糖豆流落街頭,笑不笑不知道,肯定先罵他一頓。
不行!
“那我們——”糖豆說着眼前一亮,猛地示意宋嘉應看門口,“媽媽來啦!”
白柳三步并作兩步出現在父女面前,一直以來高懸的心終于落在肚子裏。
幸好他們很熟悉彼此,找到就好。
宋嘉應沖着她笑笑,來不及寒暄,先起身:“我們先去招待所吧,找個地方說話。”
糖豆可沒有爸爸的顧忌,率先握緊媽媽的手,蹦蹦跳跳跟在媽媽身邊。
“媽媽,你沒有想到我們過來吧,我們之前打算去學校找你呢……爸爸申請到假期,我們能陪你好幾天,哎,要是我能一個人過來就好了……”
宋嘉應還時不時插話告糖豆的狀。
白柳聽着父女倆叽叽喳喳說話,心也漸漸安定。
船到橋頭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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