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過,淡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俞夫人母女正巧從馬車一邊經過,沈長安叫了她一聲,俞夫人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跟沈長安見禮。
沈長安讓車夫停下,她下了馬車對俞夫人還了一禮,道:“夫人可有空?不知可否去前面的茶樓坐坐?”
茶樓有兩層,沈長安要了一間樓上的雅間,她讓顧栖遲先回王府,帶着琉璃和俞夫人母女進去了。
俞夫人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哭過,沈長安明知故問,“夫人這是去探望俞大人了?”
“嗯,”俞夫人小聲道,低頭拭了拭淚。
“夫人也别太過擔心,”沈長安給她斟了杯茶,安慰她,“俞大人向來廉明清正,本宮在後宮中就已耳聞,況且父皇信任俞大人,定會查明真相,還俞大人一個清白。”
俞夫人感激的看了一眼沈長安,道:“多謝長公主,臣婦感激不盡。”
兩人又說了些話,俞夫人的女兒沉默寡言,除了沈長安給她糕點時低聲說了句謝謝外,其他時候就低着頭把玩帕子。
“對了,本宮開了一家香鋪,夫人和媛姐姐喜歡什麽香?明日本宮讓人送幾瓶到府裏。”
要離開時,沈長安漫不經心的想印證自己的猜測。
俞夫人笑的牽強,“多謝長公主好意,可夫君尚且在天牢,臣婦無心用香……”
是嗎?
可她分明在俞夫人身上聞到了淡淡的梨花香。
回宮的路上,沈長安借口假寐,阖上眼睛與直播間交流。
【崽崽,據我二十五年的從事醫美行業的眼光來看,這個俞夫人整容了!】
【哇,樓上經驗豐富啊,冒昧問一下,您今年貴庚?】
【咳,在下今年二十二……】
說正事之前都要插科打诨一會兒,沈長安已經習慣了,非常歡樂的看着他們發言,手邊就差一盤瓜子。
【說正經的,我也是從事醫美行業的,這個俞夫人的臉看上去就不正常。】
真正的大佬來了,其他人默默聽他講話。
【她這張臉看上去沒什麽,但你們有沒有發現他在說話時會盡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來給她整容的人技術不太好,動作稍大臉上的傷口就會崩開。】
【既然這樣,這個俞夫人是假的?】
【很有可能欸!】
【那,真正的俞夫人去哪了?】
【唔,我這個吃瓜群衆也看出俞夫人臉上的怪異了,但俞姑娘呢?我沒看出來。】
上面的大佬也不确定,這時候,沈長安說話了。
【是人皮面具,她坐的位置比較玄妙,我隻可以看到她的側臉,用直播間的聚焦功能可以看到她臉部的交界處有痕迹。】
沈長安睜開眼睛,輕輕敲擊桌面,在腦海裏捋順這件事。
北魏國師府有蠻夷的人,據可靠消息,這種可以改變人的面容的詭異手段在國師府出現過。
赈災銀雖是塊肥肉,但俞以程不可能貪污一絲一毫,先不說他是大晉官場少有的清廉文官,就說他的家世。
身爲大晉公主的唯一子嗣,他既繼承了母親的公主府,也繼承了父親的所有家産,他還是先皇的表弟、晉宣帝的表叔,每年的上次賞賜少不了。
這樣的人,怎麽會貪污那點“蠅頭小利”呢?
“今日晚了,明天找個時間去探望探望我這位表叔公吧。”
琉璃一字一句把沈長安的話記在本子上,她家公主可忙了,她作爲公主身邊的大宮女,也很忙,把事情記在本子上不容易忘。
天牢關押的都是重刑犯人,探監需要有晉宣帝的旨意,沈長安第二天用過早膳後就去了禦書房。
晉宣帝最近煩躁的不行,無論怎麽探查,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俞以程,朝中大部分大臣雖不相信俞以程會貪污赈災銀,但此刻情況緊急,都跪求晉宣帝将俞以程處以極刑,以慰徐州慘死百姓的在天之靈。
徐州民情激憤,起義軍更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都是大晉的百姓,晉宣帝命令軍隊非必要時刻,不得對他們兵戎依對。
好在起義軍雖然氣憤,但理智還在,打來長安城隻爲求一個公道,并未與軍隊出現大規模的沖突。
晉宣帝頭都快被他自己薅秃了,嘴上都長了倆燎泡,沈長安提出要去天牢探監時,他隻猶豫了兩秒就同意了。
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也許瞎貓碰上死耗子,就碰對了呢?
沈長安帶着琉璃一踏入天牢,就能聞到一股腐敗的氣味,一牆之隔,牆外明媚,牢裏腐黴,換作一般的姑娘家,怕是要熏的吐了。
琉璃進宮前是窮苦人家不受寵的孩子,什麽味道都聞過,這些不過是小意思;沈長安前世爲了生存,也幹過髒活累活,今生雖然養尊處優了一年多,但已經不是那種聞到一點異味就受不了的姑娘家了。
不過小一心疼自家崽,給她暫時關閉了嗅覺。
帶路的獄卒悄悄打量了沈長安和琉璃幾眼,見她面不改色,頓時生出幾分佩服。
貴人們養尊處優慣了,就算是貴人身邊的下人也聞不得這股味道,昨日俞大人的妻女來探望,兩人并伺候的丫鬟一進來險些吐出來,身上好聞的梨花香都被蓋住了。
隻是不知爲何,夫君都下獄了,俞夫人還有心思熏香。
獄卒不解,但不敢說,也不敢問。
關押在牢裏的犯人見來了個小姑娘,或嬉皮笑臉的說調戲的話,或兇神惡煞的罵罵咧咧,獄卒唯恐驚擾了貴人,闆起臉一鞭子抽下去,老實了。
都是要秋後問斬的犯人,臨死前犯犯賤是他們唯一的樂趣。
俞以程的牢房是單間,牢房裏的環境比之前看到的好多了,沈長安到的時候,他正跪坐在小案前奮筆疾書。
沈長安瞄了一眼,有治國良策,也有給晉宣帝舉薦的人才名字,再後面,就看不清了。
獄卒打開牢門,對沈長安點了點頭,就退下了,他站在不遠處等着。
俞以程恍若無人般繼續寫,沈長安走進牢裏,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整理衣裳,對他行了個晚輩禮。
“長安見過表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