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淩危身穿太子袍服,正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與七八個肱骨大臣閑談。
這些臣子皆是皇帝留給太子好好培養的親信。
每個人的年紀都在三十五歲上下,未來太子登基,他們會組成滄雲國新的權臣圈子。
故而,那些老派忠臣,例如謝丞相、陳大将軍等人,不在此列。
今日會見,除了尋常談事以外,墨淩危還要例行向他們詢問政事見解。
一圈人坐談論政,将太子捧在中心。
太監端着一盞盞上好的明前龍井上來,在每人手邊都放了一盞。
墨淩危正聽着戶部侍郎彙報主要政務,他端起手邊的茶盞,剛撇去浮沫,還不等喝進口裏。
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嬌糯的大呼:“别喝!”
墨淩危動作一停,沈甯甯已經不顧太監和禁軍的阻攔,闖了進來。
幾個大臣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起身向公主請安,人人眼裏都浮現起疑惑的神色。
禦書房乃政務要地,若無準許,随意闖入,可治罪。
然而對方卻是福甯公主。
禁軍站在門口,左右爲難,卻見墨淩危此時擡了擡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他看着沈甯甯,少女直接沖到了他的面前,奪走他手中的茶盞。
随後,将茶水一股腦倒進旁邊窗台上,那開的盎然美麗的玉簪花盆栽,當頭淋了一場茶雨。
“公主殿下這是……”戶部侍郎詫異。
沈甯甯是跑過來的,氣喘籲籲,白膩的額頭上,還挂着細汗。
一雙黑圓水潤的美眸裏,充滿了緊張。
她站在旁邊,緊緊盯着盆栽。
墨淩危走過去,不知從哪兒拿來了他的巾子:“擦擦。”
沈甯甯沒接,大臣們好奇地圍過來,一起盯着盆栽。
好一會,隻見玉簪花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顔色迅速枯黃。
沈甯甯心頭沉了下去:“茶裏真的有毒!”
臣子們駭然大驚,紛紛回頭,看向自己還沒喝的茶水:“有毒?!”
墨淩危皺起凜冽的劍眉。
最害怕的要數太史大人,他捂着脖子,一臉恐慌。
“完了!完了呀!臣剛剛太渴了,喝了兩口。”
其餘的臣子們更是吓了一跳,抱團遠離了他。
戶部侍郎忙問:“太史,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太史捂着肚子:“方才腹部就隐隐作痛,現在那種感覺,好像更加劇烈了。”
說着,他竟覺得腹痛如絞,直接跪趴了下來。
沈甯甯驚呼一聲,墨淩危将她護在身後,頓時冷聲吩咐:“傳太醫!方才茶水是誰負責的,傳上來。”
禁軍幫忙,将疼的臉色發白的太史擡去窗下的軟榻上。
其餘的臣子們聽着他哎喲哎喲的叫喚聲,個個心中受驚不小。
這可是禦書房,竟有人敢在此投毒,簡直是不想活了。
太醫沒來之前,沈甯甯反複揪着墨淩危的袖子問他:“你沒喝吧?一口都沒吧?”
見她如此關心自己,終于不再是那樣冷冰冰的模樣了。
墨淩危竟還有心思溫溫一笑,他反複安撫她:“一口都沒喝,你來的很及時,别擔心。”
說完,他主動揩去沈甯甯臉頰上滑落的汗珠,少女竟像是受了驚,暫時沒有反抗他的觸碰。
好一會,太醫來了,墨淩危讓他先去給太史診脈。
與此同時,負責上茶的小太監和兩名宮人也都被提審過來。
小太監名叫盲生,概因他的母親是一個盲了眼的女人,小太監進宮後,因爲機靈聰明,而且忠心耿耿,就一直伺候在紫宸宮。
甚至可以說,是墨淩危的半個心腹。
當看見盲生被帶上來的時候,連墨淩危都不願相信地皺起了冷眉。
盲生已經吓壞了,渾身都在抖。
那兩個宮人急忙撇清關系。
“太子殿下明鑒,這禦書房茶水的活,向來都是盲生一個人負責,我們隻負責幫忙燒柴煮茶。”
“是啊殿下,剛剛都是盲生一個人守在茶爐邊,奴婢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麽。”
墨淩危嚴厲的目光掃向盲生:“她們說的确實沒錯吧?孤記得,每次送來的茶水,都是你一人負責。”
這麽做,也是害怕真的有人圖謀不軌。
盲生平時再機靈,這會兒也吓得眼睛發紅,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太子殿下,給奴才八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投毒啊!茶水是奴才一個人煎制的不假,可從煮茶到上茶,都是奴才盯着的,沒有假手于人,但奴才怎麽敢給您和大人們投毒呢!”
這可是太子和七八個肱骨大臣!
他若是真的投毒了,害了的可是滄雲國的未來,整個九族但凡還在世的,都會被他連累。
盲生急的舌頭都打哆嗦。
戶部侍郎氣憤地說:“你這刁奴,一定是在狡辯,殿下,臣覺得将他送去暴室,一番嚴刑拷打下,他必然會招認。”
墨淩危抿緊薄唇,森黑的眉宇透着濃烈的寒意。
盲生不住地磕頭:“太子殿下明鑒,當着公主福女的面,奴才願起誓,若下毒害您,就讓奴才天打雷劈!”
臣子們對視一眼。
自從見過沈甯甯的能力以後,整個滄雲國沒有人敢不承認她是福女。
她就是神仙們留在凡間的代表,敢當着她的面發毒誓,這件事難道真的不是他做的?
沈甯甯上前一步,清澈的聲音透着嚴肅,詢問:“你有沒有在茶裏加東西?”
“沒有啊!”盲生急忙否認。
忽然。
他反應過來:“奴才沒有加毒藥,可是,公主若是問别的,奴才……奴才……”
盲生看向太子。
墨淩危輕輕擰眉,沈甯甯已經朝他看了過來。
少女面露疑惑:“你不敢說?”
盲生支支吾吾的,方才還有些理直氣壯,可現在,他眼神不斷瞟着墨淩危的神色,不知道該不該說。
沈甯甯豁然有了一個猜測。
她猛地看向墨淩危,清澈潋滟的水眸裏,對他多了懷疑。
墨淩危見狀,知道如果再不解釋,她恐怕還會懷疑,是他刻意指使宮人下毒,來演苦肉計。
他擰眉沉息:“罷了,你告訴他們吧。”
本來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怕大臣和皇帝擔心,墨淩危才不讓講。
盲生跪在地上,忙道:“奴才确實在殿下一個人的杯子裏,加了一味東西,不過,不是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