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甯按着她的手,聲音糯糯,小臉端的嚴肅。
“你看四周,都是佛書佛經,哥哥跟我說過,爲了讓照日塔防蟲防潮,會在木頭上刷一層漆油。”
“這種油,一不小心就會引火,所以照日塔裏,應當是常年無燈的,就連哥哥被關在照日塔裏的時候,都沒有點燈。”
葉裳依聽她這麽說,也反應過來了。
照日塔裏這麽多書架密集地擺放在一起,地上還打着一層蠟!
要是走水起火,還不瞬間變成火海。
而門已經被上鎖了,她們根本逃不出去。
她臉色慘白,惶惶不安:“你是說,這油燈放在這裏,是讓我們點燃,然後走水……”
“容妃娘娘想活活燒死我?”葉裳依終于意識到真相。
可她不敢相信。
她一直勤懇忠誠,也不曾忤逆過容妃。
與九皇子相處更是融洽。
容妃爲什麽要她的命!
沈甯甯發現葉裳依發抖的厲害,凍的顔色發烏的嘴唇,也顫顫的。
她握緊葉裳依的手:“照日塔,是皇帝伯伯爲了哥哥的病情,和向上蒼祈福而修建的地方。”
“這裏象征的意義太多了,一旦被燒毀,在天下人眼中,一定被視爲不祥之兆。”
“不過我也沒有猜到容妃的意圖……”小家夥撓了撓臉蛋。
不管怎麽想,容妃的打算,都是十分可怕的。
葉裳依頓時躲在了沈甯甯身後。
“那我們不點燈了,我甯可凍死。”
沈甯甯眨了兩下眼睛,她看了看油燈,又瞧了一眼不遠處的窗子。
小家夥忽然有了主意。
“容妃的人不來,我們就自己求救叭!”
她拿起油燈,跑到窗子前,拿打火石引燃。
葉裳依吓了一跳:“沈甯甯,你小心點啊,别把我們都燒死了!”
沈甯甯不理她。
手裏的油燈,亮起黃豆大小的火光,将她奶白色的小臉照亮。
小家夥踮起腳,将油燈放在窗子上。
葉裳依忽然明白過來:“你是想用燈告訴别人,照日塔裏有人?”
沈甯甯點頭,聲音糯糯,小圓臉神情鎮定可愛。
“禁衛軍每一個時辰輪班一次,隻要巡邏到附近,必然會看見這裏的光芒。”
說罷,小家夥将手擴在嘴邊,大聲呼喊:“來人啊!有沒有人吖!”
葉裳依扶着牆,一步步地走過去,到了沈甯甯身邊。
兩人一起齊聲呼喊。
不一會,葉裳依定睛看去,竟然真的有幾個身影,朝這邊走過來了!
隻不過,夜色晦暗,又夾雜着紛飛的雪粒,根本看不清是誰。
對方提着的宮燈,也左右紛飛,搖晃的厲害。
“來人了,終于來人了!”葉裳依仿佛看到了希望,更加賣力地呼喚。
沈甯甯則是舉起油燈,伸出窗子,來回晃動。
這點火光,終于将來人帶到了她們的面前。
沈甯甯看清對方的面孔時,聲音戛然而止,求助的話語,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葉裳依定睛一看,就差喜極而泣。
“是謝大人,你二哥謝明安!”
她興奮地拽着沈甯甯的袖子:“咱們有救了。”
謝明安的眸光,被一點燭火映照,卻幽深的不見底。
他看了一眼旁邊被緊緊上鎖的門。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謝明安的聲音,清冷無比。
沈甯甯不說話,葉裳依急促慌亂地道:“我們被容妃娘娘關進來了,可娘娘忘了放我們出去。”
“謝大人,能不能請您去内宮帶個話,讓娘娘派人将我們放出來。”
謝明安的目光,轉而看向沈甯甯。
小家夥咬着下唇,圓潤的臉頰,大概是因爲寒冷,早已失去了粉潤的色澤,而顯得十分瑩白。
她黑長的睫毛顫顫的,也不擡頭看他,更不開口向他求助。
謝明安淡淡撂下一句:“自求多福。”
随後,他便轉身離去。
葉裳依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甯甯,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不打算幫我們傳話嗎?”
“沈甯甯,你剛剛怎麽不說話,你怎麽了?”
葉裳依喋喋不休了好幾句,終于察覺到小家夥的情緒不對。
仿佛看見謝明安出現的一瞬間,沈甯甯眼裏的希望就泯滅了。
小家夥蹲下身,抱着膝蓋:“我們再等等别人叭。”
葉裳依感到古怪。
沈甯甯跟謝家嫡長子謝明緒的關系那樣要好,輪到這個二哥謝明安,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但她也猜到了一二,多半是他們相處不來。
葉裳依不肯放棄,繼續舉着油燈,朝外呼喊求救。
然而,油燈很快被雪粒子撲滅,變成了一團濕濡的燈線,再也燃不起來了。
葉裳依也已筋疲力盡,渾身酸痛,時冷時熱。
她靠在沈甯甯的小肩膀上,兩人一起裹着蒙書布,瑟瑟發抖。
“沈甯甯,我好餓……如果這個時候,有一碗甘薯放在我面前,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
葉裳依又冷又餓,就差哭出來了。
她話音剛落,沈甯甯的小手,舉着一片甘薯幹到了她面前。
“你吃嗎?”
葉裳依瞪圓了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了。
“你居然随身攜帶甘薯幹?”
沈甯甯笑容甜甜,梨渦淺淺:“帶在身上,随時當個打牙祭的東西。”
她說着,拆了腰上的小包,遞給葉裳依。
打開一看,裏面居然有十幾根曬幹的甘薯片!
葉裳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還不忘遞給沈甯甯一根:“你也吃。”
小家夥推開她的手:“我不餓,你都吃掉叭。”
畢竟,她随時可以在仙境裏飽餐一頓。
而仙境裏的食物,卻沒辦法帶到葉裳依面前,故而隻能委屈葉裳依,吃完所有的甘薯幹了。
吃完東西,葉裳依終于覺得有些溫暖了。
但她頭昏沉的厲害,最後,靠着沈甯甯的小肩膀,昏昏欲睡。
“沈甯甯,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不會哒,我們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我覺得我快被凍死了。”葉裳依嘴唇烏白,聽着外面雪粒子打在房檐上的動靜。
她有氣無力地哼哼笑了兩聲,聲音苦澀。
“沒想到,我死前,陪在我身邊的,居然是你,早知道跟你會變成朋友,當初不欺負你就好了。”
“你欺負我了嗎?”沈甯甯眨了眨大眼睛。
葉裳依是嘴上不饒人,可要是論欺負,她卻從未做過什麽傷害沈甯甯的事。
聽着沈甯甯的話,葉裳依閉上眼睛,一邊笑一邊說:“怪不得太子殿下都能跟你做朋友……”
她的聲音愈發低弱,随後便徹底昏了過去。
沈甯甯一摸她的額頭,滾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