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不曾入睡的小臉上,顯得神色恹恹。
尤其是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下,在白嫩的肌膚上生出淡淡的烏青。
守衛已經交班換過兩輪,每換一次,他們就會跟同僚交代:“關在最裏面的那個小姑娘不得用刑,陸統領特地叮囑過的。”
于是,小家夥雖然不用上刑,可她睡不着,就不得不看着守衛們從不同的牢籠裏,拖出奄奄一息的血人,到一旁狠狠鞭打審問。
哀嚎和慘叫聲,不斷刺激着沈甯甯的耳膜,她的小臉一寸寸的蒼白下來。
一雙烏黑澄澈的大眼睛裏,也有了受驚的神色。
直到,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被扔進她對面的牢房裏。
“咚”的一聲,肉體砸在地上發出的悶響,讓緊貼牢籠邊的沈甯甯抖了抖小身子。
她看向對面,隻能通過雜亂髒污的頭發下,勉強辨認出那是一張中年女人的臉。
對方臉上遍布血污,不多時,踉跄着坐了起來,嘴裏發出疼痛的呻吟。
可,就在跟沈甯甯對視了一眼的瞬間,中年女人突然暴起。
“嘭”的一聲響,她抓住了欄杆。
“心娘,你是心娘!”女人神色癫狂地大叫,不一會,又狂放的大笑起來。
沈甯甯起初被她吓了一跳,但漸漸反應過來:“心娘?是心頭的心字嗎,你是不是認識我娘?”
對方不回答,隻指着她大聲嘲笑:“心娘,你也有今日,就算你聰明又怎麽樣,還不是被關進了這個地方,哈哈!”
說着,她目光露出撕人般的恨意:“我要殺了你!”
沈甯甯隻見女人不停拿腦袋猛撞欄杆,像是準備用頭破開牢門沖出來一樣。
她急忙站起身,嬌糯的奶音帶着焦急:“來人,快來人,這個犯人要把自己磕死啦!”
随着沈甯甯的呼喊,跑來兩名守衛,其中一人舉起木棍敲在女人的頸部,女人頓時昏死過去。
守衛看着她髒污的面容,罵罵咧咧地抱怨:“整個牢房,就數你不老實,再鬧騰就上鞭刑。”
沈甯甯連忙借機詢問:“守衛大哥哥,她是誰,爲什麽被關在這裏?”
守衛看了她一眼,本來不想回答,但是陸統領親自交代過,這個小姑娘恐怕身份不一般。
于是,守衛粗聲粗氣地說:“還能是誰,冷宮的一個姑姑罷了,關久了腦子都出了問題。”
“因爲她試圖在冷宮縱火,就被送了進來。”
“她叫什麽?”沈甯甯追問。
小家夥很聰明,她要記下來這個人的名諱,等離開暴室,才好調查。
興許就能找到自己的爹爹娘親!
守衛皺眉想了想,看向同僚:“這個冷宮姑姑叫什麽來着?”
同僚也回憶了片刻:“好像是叫清荷吧?清水的清,荷花的荷。”
沈甯甯暗暗記在了心裏。
守衛走後,她靠在牢房門口,再次擔心起墨淩危的病情。
小家夥白嫩的小手合十,誠心祈禱他能好起來。
一夜沒睡的擔憂,讓沈甯甯實在是困極了。
不知何時,她睡了過去,但再醒來,卻是被人輕輕搖醒的。
“沈甯甯,沈甯甯。”
小家夥睜開沉重的眼皮,覺得渾身上下酸痛不已,好像被棍子打過一樣。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
謝明緒的面孔近在咫尺。
“阿兄,”小家夥軟糯的聲音有些虛弱:“你怎麽來啦,是不是哥哥他沒事了?”
謝明緒點點頭:“太子殿下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事情也查清楚,與你無關,我來帶你出去。”
他伸手剛碰到沈甯甯,卻察覺到她身上滾燙的厲害!
再一摸額頭,果不其然,竟發起高燒。
謝明緒沉眸:“沈甯甯,你病了?”
小家夥嘗試着站起來,卻頭暈目眩地摔了回去,幸好被謝明緒接住。
她按着太陽穴,皺起小眉頭,很是痛苦的模樣:“阿兄,我的頭好疼。”
沈甯甯的小臉,像是煮過的紅蘋果一樣,摸着都燙手,肯定難受。
謝明緒不由分說将她打橫抱起:“你忍一忍,我帶你去看郎中。”
小家夥在他寬闊的懷抱裏,竟又感到了一種安心,于是再也不強撐着,昏昏地睡過去。
謝明緒的馬車,疾馳出宮,直奔謝府。
待急停在謝家大宅門口,他高大的身影抱着沈甯甯就下了馬車。
門房迎上來,謝明緒沉聲催促:“将司馬寒叫去我房内,要快!”
“是,小人這就去安排。”
這一路過去,謝府的下人們都看見,他們的大少爺抱着一個長相精緻的小奶娃,腳下生風地回了院子裏,臉色鐵青的讓人不敢靠近。
長廊拐角,幾名丫鬟簇擁着一位端莊的小姐,也瞧見了這一幕。
“四小姐,您看,那是大少爺,聽說神醫早上剛被送回來,這會兒又被大少爺喊去院裏看病,奴婢猜測,就是給他懷中的那個小姑娘瞧的吧?”
四小姐謝願玖的目光緊追着謝明緒的背影。
她眸色霧沉沉的,似乎想起來,他懷中的那個小姑娘是誰了。
謝願玖身邊的大丫鬟彩英還在抱怨:“奴婢真是爲四小姐您感到不平。”
“雖說這個神醫,是大少爺用自己的人脈請進京的,但怎麽說都是爲了給二老爺看病才将人帶來的呀。”
“現在二老爺的病還沒怎麽瞧,卻被大少爺帶走,給那陌生的小姑娘看去了。”
“聽前院的說,這個小姑娘好像給太子下毒了!大少爺是爲了她,才把神醫一早背進宮裏,給她澄清做主呢。”
謝願玖目光深處劃過不悅。
她側眸,淡淡地訓斥彩英:“夠了,不要再亂說話,大哥行事沉穩,像極了大伯,一向都沒出錯,你何必喋喋不休。”
彩英感到委屈地低頭:“奴婢也是爲小姐鳴不平,大少爺對一個陌生的小姑娘都那麽好,看見小姐,卻總是拒人千裏的模樣。”
她們家小姐,哪樣差了?
謝願玖神情莫測,語氣更是慢慢:“無妨,我不在意,我跟大哥總歸是一家人,别人再怎麽好,也不是他的親人。”
此時。
謝明緒将沈甯甯放在自己的榻上,叫來丫鬟用溫水爲她擦臉。
神醫司馬寒被他的随從背來。
小老頭拍了拍心口,勻了下氣息。
随後,就指着謝明緒搖頭吐槽:“我小老兒就一把老身子骨,爲了大少爺您的事跑前跑後,剛從宮裏回來沒有半個時辰,你又把我叫醒。”
“早上去宮裏的時候,你就跑的太快,差點把我的身子骨颠碎咯!”
說着,他低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沈甯甯。
兩手一攤:“你看,這人不是還好好地躺在這兒?你說你急什麽。”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丫頭,長得還真有點像謝夫人,怪不得你上心。”
謝明緒眼神沉了沉:“不要廢話了,她渾身滾燙,你快給她看看。”
司馬寒胸有成竹地上前,嘴裏道:“放心吧,估計是感染了風寒,要麽是受驚過度,還能有什麽大事。”
然而,當他在沈甯甯的手腕上搭脈時,逍遙談笑的面色陡然一收。
司馬寒神色凝重起來,好半天不說話。
謝明緒有些隐隐的着急:“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