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沈雲初才做好心裏準備,邁步走進院子,輕聲喚她:“阿娘。”
白微雨沉默着,放下手裏勺子,招呼她過去,讓她坐在身邊。
沈雲初稍作猶豫,垂在兩側的手不經捏緊了衣角又松開,最終咬着唇走上,乖巧的坐到白微雨跟前。
白微雨也并不責怪,隻是從容的給她倒了杯茶,什麽都沒問,沈雲初咬了咬唇,便主動開口:“阿娘……我……”
可話剛出口,一時間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又隻能輕輕低下了頭,最終還是白微雨主動開口:“說說吧,去太子府幹什麽了?”
“……”沈雲初默了默,神色間有些不高興,雖然白微雨的口吻中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但她自己也知道,此舉确實是她沖動了。
旁的不說,盛安帝賜婚的聖旨剛下來,不管是白玉珩還是她一定都成了人們這段時日關注的重點,她這個時候和白玉珩私下見面,确實容易引人揣測,唯恐再生事端。
稍稍穩了穩心神,沈雲初才道:“也沒什麽,我就是想知道爲什麽爹爹會同意去找陛下請旨,明明他都不喜歡太子殿下,還要把我嫁給他。”
說着,她垂了垂眸,聲音漸小,其實她真的想問,她是不是真的隻是爹爹鞏固沈家地位的一顆棋子。
可是,這種話,她怎麽問的出口,如果得了否定的答案,那無異于是傷害了疼愛她這麽多年的阿爹阿娘的心。
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自己應該如何自處?
思緒飄飛之間,白微雨輕輕擡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也并不生氣她今日的舉動,隻問她:“所以,現在知道了?”
沈雲初沒搭腔,隻是皺着眉頭點了點頭,如今她越發确信,這一世,或許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因爲她的改變,而牽動了所有人的命運。
沉默了數秒,沈雲初突然道:“阿娘,我不想成親,我不想像二姐姐一樣,我隻要一想到二姐姐,我就覺得好可怕。”
她說着,仰頭看向白微雨,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鼻尖一酸,淚意湧上來。
白微雨看着她,眼神柔和,掌心輕輕貼在她的臉頰上,皺眉輕笑道:“傻丫頭,成親了也不一定都會像菁菁那樣啊,那是她自己選錯了人,怪不得旁人。”
“你看阿娘,再看宋家小姐,凡是都不是絕對的,好壞有時候得看自己怎麽選擇。”
沈雲初默了默,若有所思,她又問:“可是阿娘,爲什麽就一定要成親呢?我不想成親,我想做官。”
聽着沈雲初的話,白微雨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唯一能肯定的,是白微雨并不生氣。
她轉過頭,很認真的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其實你說的也對,也不一定要成親吧,你也大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成就與成家其實并不是沖突的,重要的便是得選對了人。”
“反正到頭來,都是會後悔的,不管怎麽選都會惋惜曾經沒有選擇另一條路,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沈家家大業大,自也餓不着你。”
她說着,兩三個綻開笑意,對于白微雨,許是血脈親情所緻,不管是什麽時候,她總能夠感覺到安心。
沈雲初看着她,咬了咬唇,并不接話,白微雨也隻是笑笑,再次擡手揉揉她的腦袋,道:“你還笑,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對上白微雨溫柔的笑意,沈雲初心頭突然對今天的事情有些歉意,其實她本不是沖動的人,可一旦涉及到白玉珩,她總是沒辦法冷靜。
一開始,她是真的想理他遠點,再遠點,她以爲隻要他們這輩子沒瓜葛,她就可以擺脫太子妃,金絲雀的命運。
後來,他甯願舍棄白玄知的案子也要來救她,她又覺得,自己是虧欠他了,不止是這一世,上一世也是,如果他那天不來追他,他或許就不會死。
從那以後,她一見到他,就不能自處,她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就打從心眼兒裏覺得,不可能是喜歡,她并不覺得,自己會喜歡白玉珩那樣的人。
思及此,沈雲初莫名的沉了沉臉色,白微雨看在眼裏,卻并不說破。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院子内外,都點起了燭光,銀杏拿着一張請帖走進院子,将請帖遞到白微雨跟前。
“夫人,”她道:“這是廣緣寺送來的拜帖。”
白微雨接過帖子,銀杏見了禮,便轉頭出去了。
廣緣寺是白微雨常去的寺廟,聽說這廟裏香火很旺,來祈福燒香的人不少,白微雨和主持也是舊識。
“阿娘?”沈雲初不解:“是清一方丈嗎?”
白微雨點點頭,隻将手中的拜帖擱置一旁,道:“後天在竹韻閣,有一場義賣。不少官家子弟都會去。”
寺廟發起的義賣,一般來講,成交的銀兩都會用于赈災或者辦書院的。
沈雲初默了默:“阿娘去嗎?”
白微雨沉默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加思索,才搖了搖頭,她說:“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你和你阿兄去吧。”
沈雲初點點頭,并不拒絕,她知道白微雨的意思,是想讓她跟着去看看,不指望能學到點什麽,但見識見識還是可以的。
否則,如果隻是去個義賣,白微雨不想去,沈澤瑞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去,倒是沒必要帶着她。
沈澤瑞是義賣當天回來的,他沒有直接去竹韻閣,而是專程回來接沈雲初一起去。
剛走出大門,就見他慵懶的倚在馬車邊上,秦糖也早早的就出來了,見她來,就沖他招手笑。
沈澤瑞看着她,一臉等了很久的樣子,沈雲初别開眼,假裝沒看見,直直的走向秦糖,挽着她的手親昵的道:“嫂嫂,我們走,别理他這個臭臉怪。”
“啧,你……”沈澤瑞正要發作,沈雲初趕忙麻溜的爬上了馬車,秦糖笑着回眸瞪了沈澤瑞一眼,沈澤瑞委屈:“誰讓她這麽墨迹的,我還沒說什麽呢。”
秦糖無奈:“她是妹妹,等她一會兒怎麽了?”
“就是。”沈雲初從馬車内鑽出頭,沖他做了個鬼臉,有秦糖在,沈澤瑞也不能怎麽,隻憤懑的點着頭,扶着秦糖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