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之間,眼見着,馬車已經緩緩的駛過胭脂鋪,沈雲初心頭一橫,“停車。”
馬車外,車夫猝不及防的一拉缰繩,呵停了馬車,沈雲初坐在馬車内,摔砸瓷器的聲音夾雜了女人尖銳刻薄的咒罵聲在耳邊回蕩。
不多時,整天街都能聞到的各種混合在一起的脂粉香,還依稀能聽見婦人無助的抽泣,以及哀求。
“四時。”
沈雲初輕喚了一聲,馬車外,隻覺得有一陣風疾馳而過,沒過多久,外頭瞬間安靜了。
沈四時将鬧事砸東西的人挨個綁起來扔在路邊,那些人看着五大三粗,也都隻是空有蠻力,沈四時自幼在殺手營裏長大,對付他們并不用廢太多功夫。
“小姐。”他站在馬車外,微微颔首,輕喚了一聲,示意沈雲初已經解決了。
沈雲初走出馬車,眸光微擡,就看見地上趴着的幾個壯漢,被持刀的侍衛摁在地上。
那方才還當街咒罵的女人此刻也正被一柄長劍架在脖子上,一臉的驚愕,卻不敢動。
看見沈雲初從馬車内出來,女人遲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怒道:“哪兒來的小丫頭片子,光天化日,還有沒有點王法了?!”
沈雲初還沒說話,琳琅便立刻反駁回去,“王法?你帶人亂砸人家鋪子,就有王法可言了?你别太荒謬!”
女人打量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琳琅,刀雖然架在脖子上,但她也并不相信對方真的敢要她的命,她頓時冷了冷臉,“她家賣的胭脂害我爛了臉,我還不能砸了這害人玩意兒?!”
琳琅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麽,而是轉頭看向沈雲初,沈雲初神色從容的走下了馬車,還沒開口,女人便冷哼一聲:“這又是哪兒來的黃毛丫頭,真是好哒的排場!”
“你……”琳琅想訓斥什麽,卻被沈雲初擡手制止了,她沒說話,隻擡手敲了敲車壁,挂在車檐下的牌子也跟着晃了晃。
随即女人疑惑的擡眼,看見那牌子上寫着的“沈”字臉色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她恍然大悟,挂着沈家牌子的小姐,還是能有這種排面的,除了沈雲初,好像也沒有别人了。
思索間,女人眼底閃過短暫的驚恐,想來也知道不能得罪沈家。
她臉上有立馬堆起了笑意,“原來沈家三姑娘啊,怪我怪我,有眼不死泰山,是氣糊塗了,小姐您莫怪。”
沈雲初面色從容,見她情緒平靜下來,隻擡手屏退了侍衛,道:“沒事,我隻是恰好路過,聽說這裏的胭脂很好,想來買些回去。”
說着,她語氣微頓,視線落在女人身上,接着道,“我認得你,你是西市裁縫鋪的老闆娘。”
女人忙點了點頭,“是我是我,小姐好記性,咱們家的衣裳啊,不敢說是整個盛安最好的,但在整個皇城一定能排進前五,您改日去瞧瞧?”
沈雲初淺笑,“有機會的話。”
說話間,她眸光微轉,視線快速掃過地上的散落一地的胭脂和已經将高母從地上扶起來的高知意身上。
沉默片刻,她也不拐彎抹角,隻問那裁縫鋪的老闆娘,“方才您說是用了她們家胭脂臉爛了,可我看您臉上并無不适之症。”
一聽這話,老闆娘臉色微變,眼神間顯然有些閃躲,可還是立馬就道,“哎呦,您是不知道啊,我也是慕名而來買她們家胭脂的。”
“誰知道我才用了一次,我這臉啊,就發癢還紅腫了起來,簡直沒辦法見人了,請了好些大夫花了我好些銀兩才治好啊。”
“這等害人的鋪子,斷是不能留着的,還不如讓我砸了,免得更多的無辜姑娘受難啊,小姐也是女兒家,斷然明白女子有多看重容貌的。”
按照老闆娘的說法,高知意者胭脂鋪恐怕的确應該關門大吉了,可不等沈雲初說話,高知意便道:“你是在我這兒買了胭脂,可你買的那款城中許多姑娘都有買,沒有一個人說不好用的。”
“我讓你把剩下的胭脂拿出來檢驗,如果真的是胭脂的問題,我必然連同藥費一并三倍賠償與你,可你說你已經把剩下的東西扔掉了。”
“我讓你請幫你診斷的大夫作證,你的臉确實是因爲用了我們家的胭脂才爛的,那也不是不能賠給你。”
“我沒有想要抵賴,但你卻告訴我大夫忙沒時間來作證,一來就砸我鋪子,還推倒我母親,你怎麽這麽能呢大姐!”
此言一出,沈雲初眸光一轉,視線再次落在老闆娘身上,這一次老闆娘顯然有些慌了神,她猛地拔高音量:“你少來!你就是想抵賴!人家大夫一天接診已經夠辛苦了還要來跟你這種奸商對峙,你想幹什麽啊,想時候報複人家嗎?!”
高知意也不慣着她,冷哼一聲,“你以爲我是你啊,你能做的出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說罷,許是真的氣着了,沈雲初便聽見她狂怒的心聲,“要不是我娘在,我他娘的真想一拳頭給你!”
可事實是,這個想法根本不可行,如果高知意真的動手了,可就不止是胭脂的事情那麽簡單了。
“依我之見,”老闆娘本還想說什麽,可沈雲初卻突然出聲打斷她還未說出口的話,語氣微頓,才接着道:“還是報官吧。”
此言一出,衆人陷入了沉默,老闆娘率先露出了一絲慌亂,高知意表示,“如果公平公正,我沒有意見。”
她心道:“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報官就報官,與其讓這些人霍霍,不如魚死網破。”
沈雲初也不等老闆娘考慮,轉頭看向琳琅:“你去,務必如實說明。”
“是。”琳琅領了命,轉頭就要走。
此時老闆娘卻瞬間慌了,她忙道:“算了算了。”琳琅止住腳,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一咬牙,表示:
“我櫻七娘也不是小氣的人,就隻是爲了給受過騙的姑娘們讨回一個公道,也大可不必鬧到官府去,大家鄉裏鄉親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沈雲初輕笑,“七娘說笑了,您也說了,既有人行騙,那便是有違國法,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作惡之人不受到懲罰,便會贻害千年,殃及無辜,得報官,怎麽說也得爲七娘讨回一個公道。”
說着,她轉頭示意琳琅繼續去報官,這下櫻七娘徹底慌了,忙上前将琳琅拽住,眼波微轉,忙道,“哎呦好妹妹,你說的固然沒錯,但我這砸也砸了,我臉上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則,也怪我身上小氣,也許是不小心合着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了。”
言語至此,到底是誰有問題已然不需要多說了,沈雲初淺笑,還是執意道,“還是報官吧,我見不得無辜的人受委屈。”
沈雲初第二次轉頭看向琳琅,可櫻七娘依舊牢牢地将琳琅拽住,一邊賠笑道:“不用了不用,真的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