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眼神,就好像沈雲初并沒有說她将他錯認成了誰,但他就是知道且打從心眼兒裏厭惡沈雲初心裏想的那個人。
可慕容軒卻并沒有說什麽,又是默了片刻,沈雲初好像聽他輕笑了一聲,疑惑間,她不解又警惕的擡起頭,卻見他已經背過身,轉頭離開了。
他身上的銀器相互碰撞着,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在空空的長廊上逐漸遠去。
“小姐……”
沈雲初愣愣的看着空蕩蕩的走廊,直到琳琅的聲音将她從失神中喚回來,她下意識轉頭,對上琳琅有些擔憂的眼神。
沉默了片刻,另一邊走廊隐約傳來人交談的聲響,沈雲初忙定了定神,突然就不想回院子了,于是便帶着琳琅返回宴會。
還沒走出幾步,卻不曾想迎面遇見了不知何故離席的宋元成,兩人忽的打了個照面,顯然都有些詫異,宋元成則本能的将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宋哥哥?”沈雲初疑惑,“你這是去哪兒啊?”
宋元成沉默着,神色間略顯爲難的樣子,沈雲初便更加疑惑了,支吾了半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将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
視線下移,目光落在他手上,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不等沈雲初發問,宋元成便笑着解釋:“啊,這是我特意挑給大小姐的謝禮,本來是想親自送給她的。”
“前幾日在馬場,若不是她訓住了受驚的馬,想必我就得再躺個十天半個月了。”
說話間,他突然湊近沈雲初,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不過,那日,她是偷跑出去馬場騎馬的,三小姐可要保密哦。”
他沖她笑着,眨了眨眼,本就溫柔的眉眼此刻更添了幾分明朗,不知怎麽的,沈雲初心裏莫名有些難過。
其實她看的出來,宋元成在說起沈清月的時候,和說起别人的時候,眼神和語氣都是不一樣的。
沈雲初站在他跟前,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卻總覺得如鲠在喉,她能隐約感覺到,如果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末了,不等沈雲初反應,宋元成看了看四周,将手中的木盒遞給沈雲初,在沈雲初略微差異的眼神中,他低聲詢問:“可以勞煩三小姐幫我轉交給大小姐嗎?”
沈雲初愣愣的看着他,一時間沒反應過過來,宋元成語氣微頓,接着道:“本來是想親自送給她的,可惜剛才我沒追上,若是她已經回去院子了,我再過去,恐是不方便。”
原來是這樣……
鬼使神差般,沈雲初腦子裏一片空白,卻本能的伸手接過他遞上來的東西。
末了,她咬了咬牙,垂着頭,不去看她宋元成的反應,默默地握緊手裏的盒子,“宋哥哥,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明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的話,可話音一落,她就開始後悔了,在靜靜地等待他的回應時,内心的煎熬仿佛要将她整個人撕開。
明明隻是片刻的時間,卻讓沈雲初覺得仿佛過了許多個世紀,終于,她聽見頭頂傳來一陣笑意,“謝謝,我也很喜歡三小姐,就像我阿姐也很喜歡三小姐一樣。”
隻是這樣而已嗎?
沈雲初垂着頭,瞬息間,瞳孔一滞,心髒仿佛狠狠地往下沉了一丈,她舒展開緊皺的眉頭,緩緩擡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依舊笑得溫柔,可此刻對于沈雲初而言,這笑意又那麽刺眼,良久,縱使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掀起了千層浪花,但面上卻依舊平靜。
她輕輕的吸了口氣,強忍住心頭的委屈,應答:“我知道了,我會轉交給大姐姐的。”
“多謝。”
沈雲初别開眼,拿着盒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宋元成站在原地,看着沈雲初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眸光微斂,眼神間閃過一絲無奈和僥幸,他曾想,若是沈雲初死纏爛打,他還真的沒有辦法。
可他倒是忘了,這孩子不管是看起來還是相處起來,都比同齡人更加成熟,她這種性子與氣節,是斷然做不出與人糾纏不休的事情。
雖然很抱歉,但他總不能因爲心底的歉意而妥協,毀了她的一生。
在回去宴會的路上,沈雲初一言不發,垂着眸走在前面,琳琅心頭擔憂,幾番欲張嘴安慰,可都沒有說出口。
琳琅是很小的時候就跟在沈雲初身邊了,兩人相差不大,琳琅隻比沈雲初年長兩歲,自家柱子什麽心思,她多少也是能知道點的。
“小姐……”
眼見着,馬上就要到宴會上,沈雲初腳步微頓,定神之間,輕輕舒了口氣,在她說出安慰的話之前,她出聲道:“我沒事。”
琳琅怔了怔,雖然心頭擔憂,但也沒再說什麽,她了解沈雲初,沈雲初這麽說,并不是就真的沒事,隻是不想讓人戳穿,一不高興,就想一個人待着。
婚宴上很熱鬧,一直持續到了夜裏,賓客才逐漸離開,眼見着偌大的庭院冷清下來,沈雲初站在一旁,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暗淡下去。
不等衆人喚她,她便率先轉頭離開,白微雨站在原地,似乎察覺到什麽,看着沈雲初逐漸走遠的背影,心頭有些疑惑。
此時,沈紀常正同李叔扶着喝的臉色漲紅的兵部尚書往外頭走,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厮收拾着庭院内的狼藉。
沈雲初回了院子,簡單的洗漱之後,就上了床,明明一直有睡前看書的習慣,這一次她竟破天荒的将琳琅遞過來的書輕輕擱在一旁就躺下了。
在琳琅差異的眸光中,她隻是道,“我有點累了,你出去吧。”
琳琅也知道沈雲初心中所想,并未多問什麽,吹了燈,就轉頭出了房門,剛将門合上,一轉頭就瞧見了站在院子裏的白微雨。
她忙福了福身,轉頭就要推門進去,白微雨卻忙制止了她,沖她搖了搖頭。
當白微雨推開房門進去的時候,屋内一片漆黑,床上傳來沈雲初略微不滿的聲音:“我不是說了,我困了嗎。”
白微雨沒有出聲,隻是緩緩地走到床前,等沈雲初意識到什麽,轉身之際,接着明亮的月光,看見站在床頭的人是白微雨時,明明已經被壓制的委屈突然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她坐起身,連同着那句“阿娘”一起出來的還有忍不住的哽咽和委屈。
白微雨什麽也沒問,隻是坐了下來,輕輕替她擦掉眼淚,目光和神色卻已經溫柔,沈雲初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我不應該在今天哭的,但是……”
本來她已經忍住了,可看見白微雨站在窗前的一瞬間,好像什麽都不管用了,心底的心酸和委屈同落下來的眼淚一樣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