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愣了愣,腳步微頓,這個地方,原是西市的一條附街,雖然算不上偏僻,但也因爲路遠,漸漸的就沒有人願意走那麽遠的路過來。
沒有人來,小商販自然也就不願意再在這裏擺攤了,時間一長,這裏就開始變得蕭條,甚至于逐漸被人遺忘掉。
唯獨這家紡織鋪,是在這這條街道形成之前就在的,這條街逐漸沒了人氣之後,他們也沒有搬走,許多貴女們都還是喜歡來這裏買。
仔細算算,這家鋪子存在也已經有三十多年了,比沈雲初兩世的年紀加起來都大,也是白微雨時常帶她來這裏買東西,這家的老闆幾乎和皇都所有貴女都相熟。
可沈雲初不明白,白玉珩怎麽可能來這兒?她差點以爲是自己眼花了,但定眼一看,又确實是挂着東宮牌子的馬車,她不可能認錯。
思索間,琳琅已經打點好,準備同沈雲初過去,隻是轉眼的功夫,沈雲初便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内下來,幾乎是擡眼間就将視線落在了沈雲初身上。
隻一瞬間,連同他陰冷的目光一起投過來的,仿佛還有一把沉重的鎖,将沈雲初的雙腳牢牢地焊在地面,就像是前世的無數次,不管在什麽地方,都是他主動走過來牽她的手,從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以前,她總覺得,是他心裏對沈家有幾分忌憚,他作爲太子,也需要沈家的支持,所以,才會對她格外好。
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距離,沈雲初身上的雞皮疙瘩也越來越重,她才不相信隻是偶遇嘞,肯定是專門來堵她的。
她咬了咬牙,心頭默念:冷靜冷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不敢怎樣的。
可看他即将靠近,她心頭越發慌亂,最終還是繃不住:冷靜個屁,冷靜不了。
想着,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轉身就跑,不帶一絲猶豫,可像是有種神秘的默契,在沈雲初轉身的前一瞬,白玉珩突然加快腳步,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縱使沈四時立刻現身,沖上來阻攔,白玉珩可不是那麽容易被攔住的,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擡腳一腳将人踹開,琳琅也想上前,可架不住龐勇手裏的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白玉珩目标清晰又堅定,直徑走向沈雲初。
在沈雲初還沒挨到馬車邊邊,就被一把拽住了衣領,她整個人往後倒去,咬着牙,極力克制着喉嚨間的尖叫。
頃刻功夫,她隻感覺好一陣天旋地轉後,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被白玉珩扛上了肩膀。
沈四時從地上站起身,她捂住胸口,剛才那一腳看樣子是不輕的,快到他甚至沒來得及躲開,可見沈雲初要被帶走,沈四時一咬牙就要沖上來。
白玉珩眸光一寒,正要再賞他一腳,肩上卻傳來沈雲初的聲音:“四時、琳琅!”
她及時将人叫停:“你們在這裏等着!”
沈雲初這話時,連聲音都控制不住的在發抖,但她知道,如果是龐勇,他當然沒有問題,但對白玉珩,還是曆經了兩世的白玉珩,他絕對不是對手。
沈四時站在原地,神色間有些詫異和愧疚,他看着白玉珩,眼底滿是殺意,男人身高腿長,一身貴氣,看像沈四時的眼神冷漠又透着不屑。
當白玉珩将沈雲初丢進馬車的時,她還來不及反應,眼前就壓下來了片陰影,她下意識掙紮,沖他吼道:“禽獸!我現在才十歲你也下得了手!”
這也是他曾經在心裏吐槽過白屹川的話。
白玉珩伸手,隻是将她的雙手摁在頭頂,便沒了動作,他将她壓住,猛地湊近她,聲音低沉:“怎麽,不裝了?”
沈雲初咬着牙,用自認爲兇狠的眼神瞪着他,什麽喜怒不形于色,什麽風骨傲氣,在他面前,永遠最容易破功,他對她了解的程度,縱使沒有讀心術,有時候也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其實他也沒真的想把她怎麽樣,隻是想問清楚沈四時和宋元成的事情而已,聽着他的質問,沈雲初皺着眉頭别開了臉:“你先放開我。”
她咬着牙,聲音盡可能的平和,這輩子,乃至上輩子,她從來沒對誰大吼大叫過。
他了解沈雲初,别人生氣,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大喊大叫,她不一樣,她一生氣,說話的語氣就會比平日裏更加平靜,就像一灘能夠輕易淹死人的死水。
白玉珩看着她,斂了斂眸,對她總是可以無限放低自己的底線,他心頭納悶:“怎麽又生氣了?又不真的做什麽,再說了,以前拉拉抱抱的還少嗎?别說抱了,渾身上下,本王哪兒沒看過?怎麽身子變小了,脾氣還變大了,真是小氣。”
如果是平常,沈雲初肯定會覺得他有病,可現在,這個姿勢,這個處境,讓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上一世那些無數個徹夜無眠的晚上,便無法自控的紅了紅臉。
他松了手,起身坐在一旁,斯條慢理的理了理微亂的衣領,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指輕輕劃過潔白的衣領。
沈雲初坐起身,很自覺的往旁邊挪了挪,瞄他一眼,好像還不夠遠,又挪了挪,直到靠在馬車壁上,她才停下來。
白玉珩的馬車很大,除了供人坐的地方,後面便是一張小榻,可以供兩個人躺下。
白玉珩沒打算同她繞彎子,直入主題,“說吧,你想和宋元成怎麽樣?”
“……”沈雲初沉默着,垂着眸,避開他的視線,剛才她想了很多種在他确定她也是重生回來的時候,會問的問題,或許還會找她算被亂箭射死的賬,可唯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沈雲初咬了咬牙,心頭思緒翻湧,隻冷聲道:“我想怎麽樣,和殿下您沒有關系吧?”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隻要她不給他希望,他就會放過她吧。
可她說完,這次,換白玉珩沉默了,他眉頭逐漸皺起,似是帶着難以平息的怨氣,沉重的舒了口氣。
沈雲初坐在一旁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聽到些什麽,可奈何一向心裏話痨的白玉珩這一刻竟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她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地拽着裙子,馬車内,可怕的壓迫感如海浪一般一層高過一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漫長又煎熬的等待中,沈雲初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慌到現在的完全鎮定下來了。
最終,白玉珩沒說什麽,隻一聲冷笑,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沈雲初心頭微沉,難道是因爲她說她的事情和他沒關系,所以生氣了?思索間,沈雲初表面平靜,實則内心慌得要命。
最終她有些不解的擡眼看向男人,看不出他什麽心情,隻是眼眸的狠戾仿佛比尋常時候更甚,他說:“你走吧。”
沈雲初愣了愣,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恍惚間,她都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他的心聲,還是他的的确确說出來了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