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跟着宋佳霓從書房完書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晌午了,本來宋佳霓是想留沈雲初在宋府用飯,但沈雲初還是拒絕了。
宋佳霓雖覺得可惜,但也未曾強求,隻叫她先在廊上等會兒,要她捎些上乘的布料回去給白微雨。
她執意如此,盛情難卻,沈雲初隻好應下,在原地等。
突然,一隻大手猛地拽住沈雲初的胳膊,将她拽進身後的假山中,一把将她抱起,雙腳離地的瞬間,前所未有的驚恐在心底蔓延。
緊接着,那人将她放在一塊凸出來的假山石上,她張了張嘴,剛想叫喊,卻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她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掙紮,可卻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她還不明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是在太師府上,怎麽還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行不軌之事!
直到眼簾一擡,在漆黑的環境中,卻對上一雙明亮、深邃、又帶着濃重戾氣的眸子,像一灘被攪渾的池水,讓人一眼望不到底。
在看清楚是白玉珩之後,她心底翻湧的驚恐被一股無名的怒火所取代,但是她忍住了,微縮的瞳孔極力壓抑着即将迸射而出的怒意。
她一邊覺得,他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情,可另一邊又覺得,對于白玉珩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此刻,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沈雲初能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獨有的清香,她坐在石頭上,正好能同他平視,被吓到差點崩潰,沈雲初緊張到腦子一片空白,隻能努力靠着深呼吸來平複。
終于,他松開捂住她嘴的手,像是擡起什麽珍貴物件一樣,單手擡起她的臉,虎口抵住她的下巴,聲音清晰又低啞:“酥酥還是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第一次是在樊山的時候,那時候,她沒有回答他,這一次,她當然也不會。
她知道他想問什麽,他想讓她承認,她也是重生回來的,可沈雲初不明白,他到底是爲什麽這麽确定,難道真的是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沈雲初來不及多想,看着他,努力平靜下來,此時内心的求生欲遠遠地大過了心頭的恐懼,她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間紅了,晶瑩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白玉珩怔了怔,假山裏很黑,但他能夜視,根本對他造不成什麽影響,看着眼前被吓得哆嗦着說不出話來的小丫頭,他猛地意識到,“她本來就膽小,我好像真的吓到她了。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但轉念一想,“她如果真的同我一樣,是重生回來的,明明帶着前世的記憶,卻想給我戴綠帽子,好像更過分一點吧!”
什麽叫給他戴綠帽子?沈雲初心頭不平,他們成婚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這輩子怎麽能還作數?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她卻是不敢說的。
縱使白玉珩心頭有怨,可還是松了掐住她下巴的手,連聲音都忍不住溫柔了幾分,他歎了口氣,“哭什麽?本王又沒說要對你怎麽樣。”
這般倔強中又透着半分無奈和半分妥協的語氣,是他白玉珩對誰都不曾有過的,唯獨對她,他用過一次又一次。
他心裏無奈又不滿,夾雜着一絲醋意:“我就是想問問,問問而已嘛,問問也不可以?你老是宋哥哥宋哥哥的叫,怎麽到我這裏,還沒一句話呢,就哭了?我有那麽吓人嗎?我也想聽你叫聲哥哥。”
聽着他清晰的心聲,沈雲初垂了垂眸,依舊不搭話,隻是委屈的吸着吸鼻子,瞧着确實吓得不輕。
她無語又有點生氣,開什麽玩笑啊,這大白天的,突然一隻手給你拽假山裏,這麽嚣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能不吓人嗎?
還叫哥哥呢,叫你大爺!
白玉珩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嘴上還沒開口,心裏先妥協了:“算了,還是不逼她了,下次換個溫柔點的方式問。”
沈雲初不動聲色的皺了皺,心道:啊……不是吧,還有下次啊?
他每次都這樣,不管前世還是這一世,她一哭,他心裏就不是滋味,縱使他手段無數,也一時間拿不出來一招應對。
當然,除了在床上的時候。
他覺得,沈雲初也一定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才什麽都不說,他着急想同她相認,但她不承認,他也同樣沒辦法。
無奈,他隻能在她可憐巴巴的眼神中,先将人放回去,畢竟宋佳霓就快回來了,如果她突然失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太久,對她的名節有損。
等宋佳霓回來的時候,沈雲初已經安然無恙的站在了原地,除了她臉上消失的笑容以外,一切看起來都格外正常。
宋佳霓領着太師府的小厮丫鬟,将精心挑選的布匹拿上來,牽過沈雲初的手,領着她上前查看。
“這些都是我們自家鋪子裏剛到的新貨,無論是顔色、料子還是花色,都是上上成的,整個皇都就隻有我們家有,昨兒剛到,都還沒拿去店裏,你拿回去,讓夫人自己和你同你兄長做幾身衣裳。”
宋佳霓興緻勃勃的介紹着,一回頭,卻見沈雲初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她身後,任由她牽着,和剛才她離開時不太一樣。
似乎是覺察到什麽,宋佳霓有些擔憂,隻找招了招手,讓丫鬟小厮先将布料送上沈家的馬車,她轉頭看向沈雲初,“酥酥,你怎麽了?”
沈雲初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個笑意,晃神之間,丫鬟小厮已經将布料搬往馬車門口了。
她趕忙道:“這怎麽行呢,宋姐姐,這太貴重了,我斷然是不能收的。”
“行了。”宋佳霓牽着她的手,歎了口氣:“給你你就拿着,這般扭捏做什麽,全當是你來宋府探望元成的回禮了。”
說着,她語氣微頓,遲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沈雲初聞言,腦子閃過白玉珩那雙陰霾遍布的眼,她趕忙搖搖頭,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随即勉強扯出一個笑:“沒事,沒什麽,宋姐姐不用擔心,可能隻是有些累了。”
宋佳霓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終卻沒再說什麽,隻親自将她送上了馬車,目送馬車走遠,才領着一衆奴仆回去。
兩人明明相差八歲,但這卻絲毫不影響宋佳霓對她的喜歡,甚至比跟同齡人還聊得來,對許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這讓宋佳霓就對她越發喜愛了。
甚至于在送走沈雲初之後,折返回宋元成的院子,給他送宋家茶坊剛送來的新茶時,想起剛才他對沈雲初刻意的疏遠,忍不住提醒他:“我看酥酥那丫頭對你不太一樣,你可别跟塊木頭似得。”
宋元成卧在太師椅上,目光依舊淡然的落在手中的書本中,他神色不變,隻道:“阿姐切不可亂講,壞人姑娘家名聲,她還小,哪裏懂什麽一樣不一樣的。”
見此,宋佳霓也隻搖了搖頭,沒再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