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沉地呼了一口氣，擡腳走進去。
守在直播間面前的網友們也都被吓了一跳，在超話裏到處亂竄發着評論：
【啊啊啊啊啊！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吓死人了簡直，怎麽這麽多屍體啊？】
【聯邦的人說新的實驗材料，該不會，這些屍體也都是實驗材料吧？】
【這也太可怕了吧？到底是什麽實驗，才會要用屍體做實驗啊？而且我看着，這裏面好多都還隻是孩子啊，爲什麽要讓這些人死了都不安生？】
虞眠在這個小實驗室裏轉了一圈兒，把這裏面的圈圈繞繞都檢查了一遍，在實驗室的一角發現了一道暗門。
推開暗門進去，裏面是一個空間更爲狹小的暗室，擺放着一些仿生人。
這些仿生人通身雪白，很像一些服裝商場裏擺放的假人模特。
看起來應該是新出廠的，體内還沒有被植入芯片和數據，面容相貌也全都一樣。
郁野綁好了艾麗娅走進來，就看見虞眠正蹲在地上，擺弄着一個仿生人。
她将其中一個仿生人後腦勺露出來的傳導線握在手裏，沒過幾秒鍾，仿生人全身被一道白光籠罩。
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虞眠的身上接連不斷地傳送到仿生人身上。
大概兩分鍾後，白光散盡，躺在地上的仿生人的五官有了更細緻的變化，
郁野皺着眉觀察了一會兒，猛地想起來，現在虞眠手下的這個仿生人，居然和他們昨天夜裏打劫的那幾個聯邦人其中一個長得一模一樣。
不對，不止是五官，頭發、四肢、身材和皮膚，都和那個聯邦人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他真的要懷疑自己眼前的這個，不是仿生人而是真人了。
實在是過于逼真了。
郁野震驚得瞪大了眼，虞眠松開手，那個仿生人也睜開了眼，坐直身體，目光無神地看向他。
吓得郁野不由得後退一步。
虞眠笑着打趣兒道：“怎麽這就被吓到了？膽子有點兒小了哦。”
“沒、沒有。”郁野矢口否認，但是通紅的耳根還是出賣了他的内心。
虞眠笑笑，轉頭對那個仿生人下達命令：“現在，你到外面貼着牆站着。”
“這是什麽？”
“仿生人。”虞眠擡手又握上另一根傳導線，“我剛才才發現這裏還有這些東西，這樣一來，就不用我們自己過去聯邦了。”
郁野立刻就明白了虞眠的想法，他老老實實地給那個仿生人讓出來路，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的下一步行動。
經過虞眠的手，她又使幾個仿生人各自擁有了不同的相貌，郁野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稱呼虞眠這一行爲。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這一動作，更像神。
是的，就是神。
賦予仿生人生命、意識、以及智慧。
這和神在創造人類的時候，幾乎是如出一轍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便又很快被他自己否定掉了。
這是在太荒謬了。
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會有神？
如果真的有神，怎麽可能會放任這個世界走到這樣糟糕的一種極點？
神不是最爲仁慈的了嗎？她如果真的存在，那爲什麽連小虞那樣可愛的一個孩子都救不下來？
還是說，神已經放棄了這個無可救藥的世界？
郁野越想心裏越煩躁，不知道爲什麽，心底漸漸升騰起一股不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盤旋叫嚣着，要破籠而出一樣。
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從遍布經濟的黑暗中伸出來一隻手，放到他面前。
那個聲音空曠又渺遠，在對他說：“來吧孩子，你世界，糟糕透了是不是？既然它這麽糟糕，那爲什麽，我們不毀了它呢？”
“隻要毀了它，就什麽罪惡都沒有了……”
“小野！”
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郁野猛地回過神來，擡頭對上一雙漂亮澄澈的瞳孔，熟悉得讓他心尖忍不住顫抖。
郁野茫茫然地張了張嘴：“小虞……”
“我不是小虞，我是姐姐。”虞眠蹲在郁野面前，雙手握着他的肩膀，眼睛緊緊盯着他的臉，放輕了聲音，“小野，你清醒一下，我是姐姐。”
虞眠心裏爲郁野捏了一把汗。
她剛才才剛處理完這幾個仿生人，回頭一看，卻發現郁野站在一旁，渾身上下都籠罩這一種黑沉沉的陰霾，眼神也潰散開來，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沒有一點兒神采。
她心頭一跳，又想起來這個世界原定的軌迹線，或者說，屬于郁野的命運線。
按照原世界線的發展，郁野之所以會黑化，是因爲接連在聯邦、大魚部落、鬣人群等手中受辱受折磨，但是她已經改變了這些，甚至在前不久還得到提醒，說郁野已經自己報了仇，她也算是完成了來到直播間的任務。
但是她也沒想到，“虞眠”的死，在某種程度上，又成了郁野黑化的催化劑。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自己。
虞眠心裏很愧疚，但現在她又确實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隻能伸出來雙手抱住郁野，手掌落在他的後腦勺，輕輕拍着安撫道：“沒事了小野，我是姐姐，我在這裏，沒事了的，小虞其實沒有死的，隻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你還會見到她的。”
“……”郁野的意識漸漸回籠，低頭便發現自己被這個自稱是他姐姐的女孩兒抱在懷裏。
但是說實話，他并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她的懷抱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姐姐，真的很像小虞。
又想起來小虞，郁野忍不住眼眶通紅，眼淚蓄滿了眼眶。
他又不想讓這個人看見自己哭的囧樣，隻好擡起手抱住她的脖子，借以掩飾自己的悲傷：“你說的，是真的嗎？”
“小虞真的沒有死嗎？”
“她真的還會來見我嗎？”
“是真的，她會來見你的。”虞眠點點頭，心裏的負罪感更深了一層。
郁野說到底，也還隻是個孩子，小虞的存在好不容易才給他了對這個世界的期望，她的死，卻又像是把希望徹底砸碎在他眼前。
從天堂跌進地獄的感覺，大抵也就是這樣吧。
虞眠長長地歎了口氣：“小野，你太累了，這幾天先好好休息休息，小虞如果在的話，她看見你這麽折磨自己，也會生氣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