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與帖木兒開戰,幾十萬的軍民調動,必須要依靠西域行省爲大後方,委魯母隻能成爲中轉站,我們才大有可爲。”
蔣貴興奮的說道。
大明太大了。
大到了讓人望塵莫及的地步,和别的地區不一樣。
草原和大漠也很大。
可大明是有城池和人口的,而不是荒漠和無人區,又或者大片的土地上,隻生活了很少的人口。
從一個村莊到一個村莊,一個縣城到一個縣城,一個州府到一個州府,大明之大,文明之輝煌,遠超過人們的想象。
“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最苦的是塞南行省,根本撈不到仗打,每年兩次的大拉練,空費力氣而已,撈不到戰功。”
“遼東行省也不行了,那裏也撈不到戰機,這兩年國家的精力放在西南,多少将領靠着收複交趾之功,我們連根毛都沒有。”
任禮滿口的抱怨。
名字雖然帶個禮,可說起話來,卻是幾人中最粗口的。
“以後大緻就是這樣了,哪邊有戰事,哪邊就能撈到戰功,我們比不起京營啊。”
京營的待遇和邊軍的待遇是一樣的。
但是邊軍的将士們,都熱衷于參加京營的選拔,成爲京城的将士。
“隻有在京營的将士們,才不會錯過任何一方的戰功,我們卻隻能守着一方,前程如何比得上對方呢。”
前番朝廷的勳爵頒發,京營将士就拿走了一半,其餘各地分一半。
“必然的。”
“總不能南方有了戰事,把我們這裏的将士,途徑萬裏的調去南方吧?雖然有了火車的便利,可水土不服就能要人命。”
“而且南方與北方環境大爲不同,作戰方式也不同。”
“那京營爲何可以?”
“京營的士兵來自大江南北,居中調度,适應了呗。”
幾人你一言我一言。
張輔奉旨來到西域,當地的将士們聞到了戰争的味道,不但沒有畏懼,反而各個摩拳擦掌。
新一代的将領們,嗷嗷叫的想要拿到軍功。
張輔帶來了六千兵。
分别由劉真和火真帶領,安置好軍隊,營房中,劉真和火真來到張輔處。
白日裏,張輔和當地的官員武将見過面,打了招呼。
“當地的軍心高漲啊。”
劉真笑道。
不少的将領來和他打招呼,詢問關于戰事的情況,是不是要打仗了。
都是軍中的兒郎,自己的同袍,軍事上的準備,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各個都想要獨占鳌頭,所以劉真忍不住感慨。
“比起聖人制定的勳貴體系,皇太孫殿下重新改革的勳貴體系,讓京城很多勳貴不太滿意,可沒想到地方上,卻人人翹首以盼。”
“那當然了。”
“老勳貴們吃飽了,胃口也大,小魚小蝦無法讓他們産生興趣,可邊地的将領們不同,他們是餓狼,什麽都能吃。”
火真爽朗的說道。
他帶着的兩千蒙古騎士,沒有參加收複交趾的戰争,同樣什麽也沒有撈到。
“我得向皇太孫殿下寫封信。”
張輔平靜的說道。
“怎麽了?這麽快。”劉真一臉的納悶,他們才剛到西域行省而已,怎麽就有事情上奏了呢。
“邊地的将士求戰心切是好事,可過之不及,不加以管制的話,說不定有膽子大的,敢親啓戰端,傷害大明的利益。”
“張帥多心了,當下沒有人敢如此吧。”劉真笑道。
“你們不懂啊。”
張輔歎了口氣。
西北的戰事,皇太孫和朝廷是不希望發生的,他們也隻是來提前防備。
皇太孫再次派了使團,已經說明了皇太孫的心意,以安撫帖木兒爲主,而不是逼迫對方翻臉。
如果消息傳開,又或者西北的将領們知道實情,恐怕多數人都失望。
正如火真所言。
太多的将領沒有吃飽。
皇太孫殿下改制的勳貴,權利雖然小了不少,可也是實打實的勳貴體系,最低的男爵也能保障三代人的爵位,百年的傳承。
人總是想要奮鬥的。
百姓希望發财做官,将領們同樣希望成爲勳貴。
大明的武力強盛,催發了将士們的野望。
可朝廷治理的方向,還是希望開拓東南,而不是西北,總不能被地方将領牽着走,又或者破壞大明的國策,讓大明臨時改變計劃。
此時。
貴州。
大山連着大山。
“阿祖,你要去京城了嗎。”
院内。
女童跟在老人的身後,老人穿着短衫,左手提着魚簍,右手提着漁網,仿佛一名普通的漁夫,身後卻跟随兩名精壯的漢子。
“是啊,你在家乖乖的,等阿爺從京城回來,給你帶好玩的回來。”
“阿祖。”
“你帶我一起去嘛。”
“哈哈哈。”
“不行啊。”
老人笑道。
身後的漢子們看着家裏的小姐向爺爺撒嬌,也忍不住露出笑臉。
“将軍。”
“将軍。”
“父親。”
進屋後,幾名大人圍了過來,其中一人看了眼小女孩,小女孩才嘟着嘴,不開心的離開,知道父親要和爺爺商量大事。
“太子殿下突然召父親回京城述職,難道有人彈劾父親嗎?”
老人的兒子擔憂道。
父親坐鎮貴州二十年,是不是朝廷猜忌起父親了,中年人一臉的擔憂。
“顧公不能離開。”
“大家都服氣顧公,朝廷不能識人不明,我建議我們聯名向朝廷上疏,求朝廷留下顧公。”
“對。”
兩名土司打扮的人說道。
“胡鬧。”
老人突然喝了一聲。
無論是漢官還是土官,皆安靜了下來,可見老人的威望。
“我是朝廷的官,無論去哪裏,自當遵從朝廷調度,爾等如何能自專,多年來的教導,難道你們都沒有聽進心裏去。”
衆人無言。
“顧公,你對我們貴州的恩情,永世難忘啊。”
土司滿臉的不舍,感動的說道。
人非無情。
老人也動容起來。
貴州太窮了。
在籍的人口才十幾萬而已,把貴州設行省,朝廷的争議很大,最後還是皇太孫殿下拍闆,把貴州升格爲行省,享受到了朝廷的各項資源。
貴州比雲南在籍人口都少,雲南還有二十六萬呢。
“朝廷這些年來變化很大,老夫也需要去一趟朝廷,禀告貴州的事宜,貴州太窮了,而隔壁雲南都開始了大發展,想要讓百姓們富裕起來,朝廷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衆人無話可說,這才放棄了勸慰。
誠然。
正如老人所言,貴州的确太窮了,在籍人口也才十幾萬,不少還是内地遷移來的。
實際上就那麽幾座城池。
偌大的貴州,仍然屬于蠻荒地區,人口稀少,生産力落後。
過了幾日。
貴州的百姓得知顧成老将軍要離開貴州,紛紛來到了顧府,請求顧成老将軍不要離開,希望顧成老将軍繼續留在貴州,治理貴州。
“王命不可違。”
老人老當益壯,一早騎馬離開了家,走出了貴州
可謂是十萬大山,翻山越嶺,異常的辛苦。
從貴州進入了新成立的湖南行省,仿佛兩個世界一般,湖南行省雖然才兩百多萬人口,可也是十幾倍于貴州,已經聯通了火車。
“這就是火車嗎。”
老人感歎道。
在當地官員的親自陪送下,老人在站台登上了蒸汽機火車。
“嗚嗚嗚~”
火車響動。
“咔嚓咔嚓。”
前半截拉貨,後半截運人,人貨合運。
“大明的變化真大。”
越往北,經過的城池越多,鄉村越密集起來,到處充滿了文明的氣息,老人發現了大明的繁榮富強,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顧老,我們在大山裏,差點忘記了外頭。”
幾名後生目瞪口呆。
“是啊,所以讓你們多出來走一走,漲漲見識。”
北平的社會報。
刊登了貴州總兵官顧成入京的消息,報紙上長篇記載了這位老将軍的豐功偉績。
“貴州,大明最低調的行省,常常被人疏漏。”
“我大明顧成老将軍,從洪武六年開始入貴州,平定土司,分封三州六個長官司。”
“穩定貴州,保障當地和平長達二十年,讓貴州各土司順利的歸于布政司和按察司的治理,成爲了大明的内地,顧成老将軍對國家和民族有大功。”
“如果宋晟老将軍是我大明在西北地區的定海神針,穩定了大明的西北,保障了人心所向,那麽顧成老将軍,就是貴州的擎天柱。”
老人剛入京城。
京城的火車站,趕來了大量迎接老人的百姓和文武官員。
“顧老将軍,您辛苦啦。”
學生們舉着旗幟高呼。
顧成在火車上看到了站台的場景,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經過火車工作人員的解釋,才知道是來迎接自己的。
“老夫何德何能,敢領如此殊榮焉。”
“皇太孫殿下親口說的,并且各大報紙都刊登了老将軍的功績,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爲老将軍您歡呼呢,歡迎您的到來。”
老人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的場景,有些不安和錯愕,内心裏卻忍不住的升起了欣慰。
得知顧成老将軍到了。
朱高熾第一時間接見了此人,還有朱棣一起。
顧成在貴州二十年,并不興殺伐,更不仗着武力強大而恃強淩弱。
曆史上,靖難之役此人被朱棣俘虜。
永樂元年,朱棣放歸此人回到貴州,重新鎮守貴州。
當地的土民聽到消息,歡趨出拜,叛者皆歸,境内靖甯,當地百姓都爲他設立生祠。
這樣的人才,朱高熾要大用。
“貴州能有今日的安穩和發展,離不開顧成老将軍的功勞。”朱高熾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臣愧不敢當。”
顧成屬于那種内戰外行,外戰内行的将領。
與叛亂的土司們打仗的時候,從來沒有敗績,唯獨敗在了朱棣的手中,還被朱棣俘虜,但是朱高熾很喜歡顧成這樣的将領。
朱高熾親自上前拉起顧成的手,看得朱棣眉眼直挑。
兒子這樣的舉動,可是拉攏了不少人的心,套路厲害的很。
果然。
顧成雖然第一次見到朱高熾,可被朱高熾如此的隆重禮遇,感動的無以複加。
朱高熾卻是真心誠意。
雲南、貴州等地區,并不是天然的就和中原一心的。
像顧成這樣的将領,多年的精心付出,以教化爲主,爲當地帶去文明和生産力,并且遷移了大量的人口去當地,鼓勵地方的大生産。
親自去過西南和西北的人,能清楚的感受到當地的區别。
其實西北也是一樣的,有宋晟這樣的老将領,同樣幾十年如一日的精心治理。
可是經過清朝數百年的挑撥離間,激化當地矛盾。
不光是西北地區,廣東地區同樣如此。
漢族都被分化成客家與土家,兩派殺的水火不容,成爲了世代的死敵,更不提西北地區,發生了人間最大的慘事,讓人不敢細講。
這就是治理和羁糜的區别。
後世常把清朝的羁糜手段,戴帶了大明頭上,可謂是滑天下之大稽,連事實都看不清,有心人随便說幾句,被看到後,則人雲亦雲罷了。
撥清楚曆史,正本清源,才能昂頭挺胸,甩開思想禁锢,大踏步的前進發展。
“顧老将軍可願意挪動?”
“朝廷讓老臣去哪裏,老臣就去哪裏。”
顧成毫不猶豫的說道。
朱高熾拍手大笑。
他需要顧成這樣能文武并治,善于教化地方的武将,而不是隻知道屠戮的将領。
東南亞,需要的是顧成。
能施威,且能施德。
威德并用,方是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