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火商人們當然希望大明繼續打仗,天下的仗打不完,他們的錢就掙不完。”
文華殿。
朱高熾聽到軍工聯合辦與軍商聯合辦的建議,當場嗤笑道。
軍火商人們得知大明因爲經濟問題,結束了在中亞半島的戰争,各個争先恐後的主動捐款,甚至願意主動降價供應軍隊,喊着不讓大明利益受到絲毫損傷的口号。
可謂是感人肺腑。
可軍火商人們的那一套,朱高熾比他們還要懂。
“大明的經濟發展之下,軍事必須跟上發展,但永遠不會隻爲軍火商人傾斜,而是以大明總體發展爲根基,任何群體和勢力,都要遵從于此,服從國家大局。”
楊士奇,黃淮,戶部尚書,還有工部,軍工聯合辦,軍商聯合辦等人都在。
利益階層永遠是杜絕不了的。
中華重工本身也是利益階層,并且是比民間勢力更大的利益階層。
無論古今中外,任何制度,永遠都有利益階層,朱高熾深知改變不了,也不會去改變,這是事物發展的必然。
後世有的人在處于老百姓階段的時候,立場在老百姓,當他發達了起來,立刻忘了當初的階層,搖身一變開始爲自己的利益代言。
平民子弟科舉做官,同樣也變了立場。
屠龍者終成惡龍。
有個女孩子讀書的時候,高喊爲了祖國而奮鬥,當她功成名就後,立刻移民到了國外,成爲了外國人。
很多人嘲笑并不能理解。
其實很簡單。
因爲她的身份變了,不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唯獨立場是不變的。
老百姓不要爲其他階層去擔心,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利益。
就如後世一對夫妻,買了彩票,因爲幻想中了五百萬之後如何分配,吵架到了離婚的地步。
所以當自己還是老百姓的時候,立場要正。
對外的矛盾中,老百姓隻有希望國家好,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對内的矛盾中,老百姓更應該堅守自己的利益,對抗其他勢力。因爲老百姓不像其他階層,有更多的資源可以抵抗風險,甚至換個新土地繼續生活。
古人早就懂得道理。
明朝後期随着小市民階級的誕生,也有了許多市井思想。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的語句,此類的語句有很多。
最愛國的永遠是老百姓。
這并不是誰比誰的情懷要高,同樣是關乎自身的利益而已。
操心其他階層的事,是當你脫離了老百姓的階層再來操心的事情,否則豈不是猶如那對夫妻一樣的愚蠢。
大明工業的發展。
讓大明的國力在增加,百姓們的錢袋子在增加,同樣也讓各個利益階層的實力,增加速度遠遠超過老百姓,因爲他們的資源和資本更集中,必然的現象。
猶如那合記商行,最開始才做少資本,不到十年下來,放在中亞半島上已然是富可敵國的存在。
而國内像合記商行如此體量的并不少。
那些煤老闆們低調的很,仿佛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朱高熾卻從來沒有忽視過。
朱高熾看向徐甯。
徐甯上前一步,“鐵道工程總部,已經組建了交趾鐵道修建集團,隻是關于用人的制度上,還有不少的争議。”
朱高熾點點頭。
“大明是一個整體,軍工行業綁架不了大明的經濟,交趾的戰争,軍工商人們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他們要知足,而不是欲望難填。”敲打了軍工聯合辦與軍商聯合辦。
朱高熾繼續說道:“中南半島的發展方向,重新回到正軌,大基建促進大發展,提高社會生産力,可是國内已經有了五十萬鐵道工程,繼續擴張下去,對于社會資源分配模式的經濟體系會不利。”
朱高熾内心有些遺憾。
他也想達到社會人口百分之二的鐵道工人數量,也就是高達一百六十萬的鐵道工人。
一百六十萬鐵道工人,以及他們身後的家庭,帶來了數百萬的消費人口,并隻是一個行業,大明如今的巨大經濟需求體系,就是如此通過社會資源分配體系創造出來的。
可當下社會生産力,受限于技術帶來的效率水平,讓他無法達到這個目的。
簡而言之步子不能邁開的太大,哪怕如今的大明,在當今時代之下,步子已經很大,可比起後世算不了什麽,帶來的就是計劃經濟的破産,糧票不值錢,物價騰飛。
“交趾南部的人口,有許多支持交趾叛軍,他們沒有獲得我大明的籍貫,不屬于大明人,既然不屬于大明人,就不應該受工民聯合部的利益保護。”
楊士奇猜到了朱高熾的想法,上前一步提出他的方案和思路。
“交趾收複後,根據最新的統計,獲得大明籍貫的人口,有兩百七十餘萬,非大明籍的人口,估計在八十萬之間,占城大概有五十萬人口,其中華族不到一萬。”
交趾兩百七十餘萬的大明籍人口,并非全部是華族。
還有部分雲南廣西交界,和當地土司有關系的部分部族,以及當地支持大明軍隊的本地非華族人口,還有歸附的軍隊,爲大明打仗的原安南士兵等等。
既然認可大明,更加上又爲大明立功,就要回報他們。
大明籍貫就是最好的回報。
因爲當下的大明,就是天下第一文明超級國家。
“占城挑選出十萬以内的,工匠,讀書人,有學問的人,還有本地華族,乃至于爲大明穩定本地區的有功人士,其餘四十萬不給于大明的籍貫。”
楊士奇說到這裏,許多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鐵道工程部可以吸收當地的非大明籍工人,給予一定的生活保障。”楊士奇平靜的說道。
朱高熾點了點頭。
頭上沒有管控的資本會吃人的,比傳統的地主階級胃口更大,消化能力更強。
既然不受工民聯合部的保護,可想而知工作環境會有多麽的惡劣。
後世大概就是鐵道吃人了。
中亞半島的鐵道修建工作,惡劣的環境和高強度的障礙,加上又沒有利益保護,注定了一些事情的誕生。
“交趾的氣候條件好,土地能一年三熟甚至四熟,不過不容易推廣農機,如今的農機技術,也無法解決,所以交趾地區需要佃戶的存在,大量非大明籍的人口,正好是對當地經濟的補充。”
聽完後,朱高熾内心感歎。
讀書人要是壞起來,無論什麽時代,必然是最壞的。
楊士奇鍛煉了出來啊。
這麽壞的人,不應該放在國内。
“南海的宣慰司和藩國,數量龐大,不容易治理,朱能留在交趾負責軍隊,黃福負責交趾的生産,我還想在老撾駐紮一營新軍,并派人前往當地組建南海宣理宗藩司,負責大體的具體事務。”
朱高熾看向楊士奇。
楊士奇怔了怔。
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有利,離開朝廷外放可是大事,關乎自己的未來前程,楊士奇盤算得失,霎那之間有了決定。
“臣領旨。”
小小的空間裏。
不到十個人的商議,半個時辰的時間,決定了數百萬人的未來。
這就是權力。
報業始終控制在大明的手中,民間興起了小報,但不被官府認可,屬于私下的行爲,隻能小規模的流傳,不能在市面上售賣。技術報,社會報,生活報、雜報四大報,又新開了時政報。
因爲北平行省和應天府兩地高達一千六百萬人口,加上超過其他行省的經濟水平,還有了北平地方報與應天府京報。
“大明鐵道工人人數,達到了六十萬。”
“根據鐵道工程總部的規劃,下一階段,将在内行省擴大鐵道建設工程,修通府與府,府與州,保障州府通的鐵道大工程計劃,未來的五年内,修建十萬裏的鐵道。”
“此項朝廷支持的計劃經濟方案,将會全面促進各行各樣的大發展,直接催動煤炭行業,鐵礦行業,石灰行業等各礦産行業,帶動焦炭煉制行業,鐵料冶煉行業,間接刺激各類鐵廠、木料廠,畜牧業,養殖業等。”
京城的各家酒樓,如中華重工京城大酒樓、百味酒樓京城總号等,以及京城老字号的酒樓,一間接着一間的拔地而起,一個賽一個的繁華高大,蒸汽機上下梯已經不再是新的事物。
京城第一家馬場開辦、京城第二屆天下蹴鞠大賽、竹球大賽,恢複的宋朝民間團體,如弓箭社比賽等等,讓應天府變得熱鬧熏天,社會的氣氛變得狂熱激情。
中華重工京城大酒樓。
已經屬于對外半承包的性質,十五層的大廈,樓頂修建了巨大的水箱,廣場上的噴群中,耗費巨資從貴州運送來的一塊巨大整體的石料,由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們,帶着他們的學徒,雕刻成爲了神話中的天宮模樣。
水流噴到高處,從空中撒落,靠着精細的計算,準确的的落到要求的地方,形成了獨特的高山流水,配合着天宮建築群裏,小米粒大小的,每個神仙活靈活現的模樣,連手指都能看得到。
成爲了中華重工京城大酒樓最有名的建築,讓此處的逼格升到了極緻。
名字還叫做中華重工,可已經不是工人們可以消費的地方,至少京城這裏的酒樓如此。
張德輝的兒子張賢才,在十五層的不對外開放的大廳裏。
落地玻璃窗旁,舉着酒杯的張賢才,看着京城的模樣出神。
樓下的街道車水馬龍。
兩三層的居民樓房連成片,形成一個個的坊區,方方正正依次延伸出去,然後還有些其他十幾樓的大廈,擋住了他的視線。
就算如此,他仍然能看到天際線。
越往外,視線裏傳統的民房越多,形成了兩個世界一般。
唯獨皇城方向。
老京城内建築擁擠,沒有提供新建築修建的土地,同樣也有些不可言明的意思,大廈都修建在老京城外的新城區内。
幾十名商人,每個人都很低調。
像張薄,王仁這些商人竟然不在這裏。
一名穿着中制裝的掌櫃,衣衫每一處熨燙的平整,整個人有種一絲不苟的感覺,從他咬字清楚的話語中,讓商人們聽到朝廷的信息。
“山西的煤礦開發條件限制太高了。”
又胖了一圈的馮勝之,挺着大肚子,吃力的坐在大寬椅裏。
“皇太孫殿下要爲後代留遺産咧。”
聽到老同行,也是競争對手的抱怨,張賢才轉過身,從玻璃窗前離開,走到桌前笑道。
山西行省的煤礦質量好,儲藏量大,開采條件是當下大明最好的地方,經過勘探部長期的勘探,已經成爲了人們的共識。
“那麽多的煤礦,多少代人都挖不完,總不能隻顧着未來,卻忽略當下吧。”有人不滿的說道,“皇太孫殿下親口所言,立足當下,展望未來的。”
幾十名煤礦商行的大東家們,齊聚在京城。
他們才是天下最富裕的商人們。
随着工業化的發展,他們吃下了最大的紅利,十年時間下來,每家商行的資本都已經富可敵國,而他們又很低調。
“鹽業要收歸國有了。”
張賢才笑着看向馮勝之等人。
這些外地的商人,當初靠着鹽本的雄厚資金,強勢入住北平,連他父親都很難抵擋,是他們北平圈眼裏的大敵,吃了原本屬于他們的利益。
不少人的臉色黑了起來。
鹽業要收歸國有,歸屬于中華重工,他們這些鹽商已經聽到了風聲。
“我們被針對,你們今日嘲笑,他日爾等被針對,又會是誰來嘲笑呢。”馮勝之大胖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比起張德輝,眼前的後輩眼光還是短淺了。
馮勝之内心鄙視。
張賢才愣了愣。
周圍的人們安靜了下來,紛紛看着張賢才,此人靠着其父的威望,想要當上北平商幫的龍頭。
“難道你敢反對皇太孫殿下?”
張賢才低聲問道。
其餘的人坐立不安起來。
馮勝之搖了搖頭。
“沒有可以反對皇太孫殿下,我們加起來都不夠。”
“那伱?”
“爲了我們整個行業的發展,我們這些鹽商可以讓出自己的老本行,隻要皇太孫殿下同意放開山西煤礦開采限制,算是補償吧。”
馮勝之平靜的說道。
果然。
随着張賢才說完,人們臉上都欽佩了起來,哪怕當初不服氣他的人,心裏也改變了印象。
龍頭是什麽?
憑什麽大家服氣呢。
張賢才咬着牙。
如果馮勝之真的做成了,哪怕自己的也是跟着沾大光,巨大的利益無法讓他開口反對,可内心又充滿了懊惱,到底要不要請父親出面,張賢才内心猶豫,他覺得自己能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