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從遼東返回了應天府,家人們在碼頭接到了他,受到名單的牽連,他也被發配去了遼東。
經過幾年的勞動,最後錦衣衛的确沒有找到此人作亂的證據,雖然他在名單裏。
所以解除了他的流放,允許他返回應天府家中,而爵位從公爵降到了伯爵。
“京城的變化真大。”
李景隆差點認不出應天府。
“是啊,你不在的這些年,京城的變化可謂是一日一變,繁華商貿之盛前所未有。”
李景隆的朋友也來了,感歎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大明要打仗了,最近少出門。”李景隆的朋友提醒道。
自從皇太孫殿下在報紙上發表了講話,更有内外矛盾之分,與民族利益至上的宣講後,許多人明白了皇太孫殿下的底線。
内部的矛盾,皇太孫殿下以寬仁對待,而外部的矛盾,必将最爲嚴苛。
誰敢借助外部的矛盾,傷害民族的利益,那麽就會遭受最最殘酷的懲罰。
李景隆在遼東也看過報紙。
如果放在别的時期,哪怕是牽連,恐怕他的下場也不會如此輕松,這就是皇太孫的表态。
自己從遼東回到京城,大概也有幾分,皇太孫殿下做給天下人看的意味。
勳貴出身的李景隆看得懂,十分的配合,回到京城并沒有張揚,也沒有閉門不見客。
人們都知道了李景隆回到了京城,皇太孫殿下新的政治風氣,被人們所接受。
“以前大明律規定不允許養奴仆,地方上形成了以家人的名義接到家中,實際上幹着奴仆的活計。”
“工民聯合部管的很嚴,并不允許這種現象,必須以用工的形勢,無論什麽表現。”
回到了家裏,李景隆的管家提醒道。
現在可不是奴婢了,是工人,不但每個月要按時發工錢,每旬還必須有兩日假期,清明端午中秋春節等節日更是規定必須放長假,除非幾倍的工錢。
李景隆已經恢複了些,聽到管家的話,又一次的錯愕。
這是養大爺吧。
按照工民聯合部的規定,他家許多人都必須發一元錢的工錢,加上自己又降爵了,田地也被沒收,用什麽去養這麽多人。
“從北平興起了一股使用高麗女傭和倭國女傭的風氣,工錢低,而且不受工民聯合部的約束,工民聯合部隻保障大明籍百姓的利益。”
管事不光提出了問題,還想出了辦法。
“按照你說的辦吧。”李景隆頭疼的說道。
京城的變化太大了,他需要時間适應。
第二日,管家去了成立開設的一家朝鮮貿易公司,領回了二十幾名高麗和倭國女傭。
她們會簡短的日常用語,可以根據手勢幹活,舉止非常的恭順。
李景隆看過了,非常的滿意。
忍不住問道:“這朝鮮貿易公司什麽來頭?”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朝鮮貿易公司的來曆絕不簡單,一定不是普通的商行。
管家到底是國公府的管家,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國公府。
“老爺去過遼東,應當知道遼東有使用閹工,這運輸閹工的商行就是朝鮮貿易公司。”
“朝鮮貿易公司下面有十八商行,雖然挂着同一商号下,其實并不隸屬。”
“聽上去有些複雜。”李景隆皺眉說道。
一家商行而已,搞了許多彎彎繞繞。
“何止,一般人根本分不清楚裏頭的關系。”管家笑着說道:“名義上,這家商行的大東家是朝鮮人,實際上由幾家大明的商行,與朝鮮的勳臣一起合股開辦的。”
李景隆露出羨慕的眼神。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也有資格摻一腳吧,可惜了。
不過李景隆很快發現了高麗女傭和倭國女傭的好處,聽話極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特别是倭國女傭,竟然主動伺候人洗澡,李景隆覺得太劃算了。
如果不是手頭緊,他恨不得再請幾名回來。
雖然這麽想,可他還是沒有動用家裏的祖産,要留給下一代,交給他們的資源,希望下一代中能有光複門楣的子弟吧。
……
武英殿。
“安南黎賊父子,号稱有百萬兵,數字肯定是假的,不過也不能小觑。”
朱棣提醒道。
“挑選的精銳野戰之兵數量必須超過他們,以多打少,出發前不可少一人。”
“這裏少幾個,别處少幾個,合起來數字就多了,此次動用南中國之兵,也是對未來軍改準備。”
衆将紛紛點頭。
北平系之争,引發了太子殿下的震怒。
雖然北平系有不滿之聲,但也被太子強行壓下去,獲得了大明其餘軍中勢力的支持。
“此次作戰要深入安南國内,雲南的鐵道又沒鋪設好,加上廣西的鐵道隻鋪設到了桂林,所以補給線非常的重要。”
“除了二十萬大軍之外,總共征召了近四十萬的民夫,其中多半就是用來維護補給。”
“運糧、守營、編橋、造船、采伐竹木諸雜差使及其事餘故,皆在此數之内。”
“昔秦伐楚,王翦以爲非六十萬人不可,李信止用二十萬,竟爲楚所敗。”
“後秦複從翦言,用六十萬人,乃遂滅楚命。”
朱棣喋喋不休的說道:“黎賊的實力,雖不敢比楚,然以咱的料之,必得六十萬,方可大成功。”
朱能等人滿臉的麻木。
從确定作戰的時候起,他們每日都要來被太子殿下告誡一方,乃至行軍的事項,方方面面都提出了建議和擔憂。
雖然小心駛得萬年船,可也太煩人了,隻是大家又不敢反對,越發的苦着臉。
“咱不過多說了幾句,你們看看自己的臉色。”朱棣露出了不滿。
朱能等人連忙擠出笑容。
比哭還難看,朱棣揮了揮手,放過了衆人離開,衆人如臨大赦,趕緊的離開了武英殿。
“朱能。”
朱棣還是不放心,朱能要前往廣西負責前線運轉,自己目前還要留在京城調度,遲上半個月才去安南。
六十萬的人力聚集到廣西,加上方方面面的物資,朱棣很擔心前線的将領出錯。
朱能無奈的回頭,硬着頭皮繼續聽朱棣的教誨。
太子殿下說的很對,可是一直說,一直強調,就讓朱能很頭疼了,而他還不敢拒絕,還得時不時配合一聲。
突然。
朱元璋來到了武英殿,朱棣和朱能連忙向他行禮。
匆匆而來的朱元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然後急不可耐的說道:“咱思考了一夜。”
父親剛一開口,朱棣的眼角扯了扯。
“出兵入安南,自雞翎關到其國中,沿途必須設立衛所,築城以鎮守之,務要烽火相望,聲勢相接,遇有警急,可以應援。”
朱元璋指了指朱棣早上讓人懸挂起來的輿圖。
安南的輿圖大明是有的。
更有安南軍将裴伯耆的入京,透漏了安南各地的軍事狀況,給了大明非常大的幫助。
朱元璋這些天經常看,輕易的找到了位置。
“這些地方可以立衛,這幾個地方可以立所,還有啊,衛某所合留軍士多少、合存糧多少,何人可守某衛某所,你和文武大臣應該提預先計議,與前線采用密奏的方式,免得消息外露。”
朱能低着頭,極力的忍着笑。
太子殿下的臉都黑了,看來這段時間,太子殿下沒有被聖人叨唠,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剛剛還在笑,朱能就聽到聖人叫自己的名字。
“當初雲南僻在萬裏,山川險固,咱一鼓而平之,創立自古所無之功,與天地共爲悠久者也。”
朱元璋先是得意,然後交代:“今安南雖在海陬,自昔爲中國郡縣,五季以來,力不能制,曆宋及元,雖欲圖之,而功無所成,贻笑後世。今黎賊逆命,你等率師往問其罪,欲你等勉成大功……”
朱能呆呆的看着聖人。
“父王。”
“啊,皇爺爺也在。”
朱高熾闖了進來,殿内的三個人紛紛回頭,看着興沖沖進來的朱高熾。
“對安南與别處不同。”
“大軍入安南,凡地方州府的府庫,倉廪所儲及戶口、田賦、甲兵籍冊、郡邑圖志,一定要第一時間的保護起來。”
“我猜測安南的人口,大概有三百萬人,這些都是在籍的,華族占不少的比率。”
“然後就是不在籍的,不在籍的必定是土人,父王帶領大軍進入安南後,有了戶籍冊,才能分清楚誰是自己人,誰可以拉攏,誰需要鎮壓。”
朱高熾看着朱棣和朱能。
朱元璋張了張嘴,然後無言的合上,眼觀鼻鼻觀心,猶如置身于無形之外。。
朱高熾來是有正事的,而且非常的重要。
“根據最新的消息,安南的黎賊,竟然自創了文字,要讓安南與中華徹底分割。”
朱高熾非常的氣憤。
朱元璋和朱棣第一次聽到,立刻知道了嚴重性,朱能也不敢繼續怠慢。
和中華文明一條心的安南,與不是一條心的安南,帶來的麻煩截然不同。
“黎賊父子,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勢,消除中華的影響,壓下華族的反對,創作了字喃,把四書五經都用字喃替換,讓安南全國印發,要求全國的公文必須使用字喃。”
朱高熾嚴肅的說道。
“他不是華族?”朱棣下意識的問道。
如此作爲,隻有外族人才會這麽幹。
朱高熾越發的氣憤。
“他是華族,祖籍是浙江的。”
“字喃是借助和仿效漢字結構原理和方法,依據本地方言音創造的文字。”
“此人掌權後,特别因爲與我大明的敵意,遭到了安南華族勢力的反對。”
“爲了自己的利益,他打壓華族,創造字喃,分割中華,可謂是十惡不赦。”
朱元璋搖了搖頭。
“咱原還想着到底做過一國之主,留他家族一命,如今看來卻饒不得了。”
朱棣和朱能連連點頭。
内部矛盾是内部矛盾,外部矛盾是外部矛盾,此人如此傷害民族利益,可謂是漢奸了。
朱高熾繼續說道。
“大軍入安南後,一切書闆文字以至禮俗,幼童蒙習所在學堂,如有字喃片紙隻字,悉要皆毀之。”
朱高熾強調道。
“境内凡有古昔中國所立碑刻則存之,但是安南所立者全部毀壞,一字勿存。”
“一切非中華文明的産物,全部消滅。”
“還有就是安南的匠戶和樂工,連同他們的家屬,最快的速度,把他們護送回國。”
“收複各地的府州縣原任官吏,輪次入京朝見,加強大明與安南的緊密性。”
安南早期的文化與中國是一體的。
乃至黎朝開始創辦自己的文字,雖然和漢字類似,但也以後了分别,所以促成了朱棣的安南之戰。
後來消除了黎朝,重新光複中華文明,可惜到了清朝,被西方殖民者毀掉。
華族是安南主要人口和生産者中的主體,經過西方殖民者的處置,華族逐漸成爲了安南小種族,隻占百分之一的比例。
這不符合自然現象,實際上就是西方殖民者的去中國化,打壓華族的存在。
面對打壓和惡劣的生存環境,被屠戮了不少人,剩餘的人被逼迫,大量的華族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分流到了其他群體。
長期下來逐漸失去了中華文明的屬性,也就不再是華族了。
“戰争不是兒戲。”
“安南不是弱國。”
朱元璋緩緩的說道,孫兒愛惜士兵,覺得不能在使用新軍老部隊了。
此次入安南的軍隊,總體實力弱于新軍,加上傳統行軍作戰的方式,又處于不利的環境中。
“一切處置手段,仍當以大勝仗爲前提,隻有打赢了,才有其他,打輸了,什麽都是空的。”
“父皇聖明。”
“皇爺爺說得對。”
大軍出發安南。
全體内閣與六部官員支持,如果說後世有某島情節,一心想要收複,大明明初的時候,明朝官員同樣有安南情節。
在收複安南一事上,大明文武難得的統一了意見,全數贊成,甚至有的大臣,已經提前做好了安置方法,建議施行郡縣制,與中國一緻。
朱高熾否了。
曆史上證明了這麽做是錯誤的。
一個上下反對的安南,光靠遊擊戰就能讓大明無可奈何,哪怕是現在的大明。
安南的地理環境,太适合遊擊戰。
遊擊戰的核心需要民意的支撐。
第一次朱棣征服安南成功,是以因爲安南大量的華族支持,所以才戰事順利。
到了後來,安南的華族也反對起大明,那麽遊擊戰的威力就浮現了出來。
曆史上法國成功殖民,那是經曆了兩個世紀的溫水煮青蛙的蠶食策略。
先是大量的傳教士入安南國,然後靠着貿易利益,拉攏了安南大量的統治階層。
靠着這些支持者,法國才逐漸掌控了殖民地。
曆史的道理是一緻的的。
當一個全部勢力都反對,民心一緻抗拒的安南,别說大明,就是美蘇也要栽跟頭。
因爲安南的地形,大山叢林連綿,注定了不是容易被征服的地方。
所以采取兩制制度,保障安南華族的利益,用十年的時間,同樣的溫水煮青蛙政策,才是真正的最有效的手腕。
随着朱高熾的要求,最終内閣制定出了兩制的方案。
至少兩個陳氏血脈,以土官的制度分别治理安南,同時設立流官制度,大明軍隊駐軍制度,開放一體通商政策,分化拉攏華族階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