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戶從明年開始,免收農業稅。”
應天府的周邊。
五軍都督府的吏員們,全部調動了起來,派往各地區的衛所,向衛所傳達政務。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職權不一樣。
兵部掌衛所士官選授、升調、襲替、功賞之事。
凡五軍都督府掌印、佥書等官缺,由兵部會奏推舉,奏請簡用。地方各都司掌印、佥書等官有缺,亦由兵部拟奏簡用,以及兵器局,兵事糧草等。
五軍都督府負責領兵作戰,管理屯田,掌管軍籍等。
在戰神皇帝之後,野戰軍和大量将領,勳貴的滅亡,由兵部靠着後備兵力撐起了大明局勢,因此權利也逐漸落到了兵部手中。
兵部的官員是競争出來的,而勳貴是世襲的。
勳貴的突然斷層,後來的勳貴子弟又貪婪享受,雖然有極少數的人保持努力,但已經無法撐起局面。
五軍都督府的吏員們,有的是分配下來的,還有的是原來的老吏員,但是經過了培訓。
基層人員的擴充,讓五軍都督府能往下施行管理,而不是以前那樣的,主要以地方衛司衙門自理。
百戶所的軍戶們被召集到了百戶所的公房。
五軍都督府下來的吏員,親自向他們解讀未來衛所的制度,當場回答每個人的問題。
百戶坐在椅子上,看不出他的心情。
衛所千戶與百戶的權力越來越小,他們不再有資格要求軍戶們爲他們做事。
聽說北平行省的百戶所,百戶所的公房成爲了軍戶們聚在一起活動的地方。
八戶一片的軍戶們,由他們自己推行出來的片井長,隻要有一戶不同意,哪怕八戶中沒有片井長,也不會特意的指派。
種田誰還不會呢。
軍戶們自己種田,比誰都要上心,他們隻需要聽農業技術人員的,并不需要聽别人的。
但是沒有片井長,許多事情就需要要他們各自去辦理,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片井長不像是管理者,也沒有權利,隻不過把上面的政策向下傳達而已。
百戶同樣沒有什麽權力了。
千戶還能有一點權力,在每年定期集中操練的時候,衛所的千戶需要負責。
關鍵是百戶和千戶都不在世襲。
“以後的百戶和千戶職位,由退下來的軍人,憑功勞擔任,片井長則由軍戶們自己推選。”
吏員一條一條的說道,軍戶們面色複雜。
“朝廷給予軍戶各項優待的同時,朝廷仍然有義務召集軍戶服兵役,如果有強制要求的時候,軍戶沒有權利拒絕。”
這條政策雖然嚴厲,軍戶們卻沒有意見。
軍戶不就是打仗準備的麽。
他們以前還不是朝廷下一道公文,他們就得上戰場,沒有人覺得不公平。
“聽說北平行省的軍戶們,家家都自己有馬和騾驢,小孩還要去讀書?”
有旗官好奇的問道。
旗官不算正經官,并不覺得有遺憾,隻是有些不太相信聽到的傳聞,實在是不可思議。
“北平行省的軍戶,軍改早就完成,全部施行大片井制度,平均每戶一百畝田,如果田畝不夠的,或者種不下的,就分兩倍的林地或者荒地。”
“嘶。”
軍戶們紛紛露出羨慕的眼神。
“豈不是人人都是地主?以後靠着佃戶過上好日子。”有人樂的合不攏嘴。
吏員笑着搖了搖頭。
大片井制度可不是爲了讓軍戶們成爲人上人的,他去北平培訓過,深知是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自己的孩子,除了有天賦的,哪家大人不期盼他去讀書做官呢,不過咱們有自知之明,這樣的孩子太少了。”
“我們軍戶的孩子,不需要讀那麽多書,讀個幾年社學,認得字,懂得道理,能算數,知道什麽叫國家大義,已經足夠成才。”
“北平那邊的軍戶,一百畝地都是自家種,田多了,地也廣了,買的起農機,養得起牲畜。”
“他們的孩子,一邊讀書,一邊勞動,還會繼承家業,學的一身本事,騎馬射箭用火器,是每天的日常。”
……
“良家子。”
百戶知道的更多,心中想到了一個詞。
漢朝的強大。
就是六郡的良家子構成的。
一漢敵五胡。
城市的人口可不是好兵源,隻有良家子才是真正的好兵源。
按照北平的片井制度成長起來的良家子,百戶已經想不出未來會有多麽強悍。
家庭富裕,能文能武,更有家傳的兵事本領,養出來的都是拿得出手的人才。
這樣的兵源,隻要訓練幾個月,磨合一番後,拉出來就是無所不能的精兵。
可是百戶有個疑問,終于好奇的問道:“一戶人家不靠佃戶,自己能種一百畝地?”
“有農機呀。”
吏員見過北平的大片井制度,笑着解釋有那些農機,靠着農機的幫助,人的耕種能力大大的提高。
“雖然在深耕細作上有些浪費,但也減輕了耕地的負擔。”
“一百畝田不是全部用來種地,有了大量的荒地,養馬和牲畜不再是額外的負擔。”
吏員描繪的未來,讓每個軍戶眼神裏都在發光。
種地的漢子還怕吃苦?
祖傳的基因,就沒有怕吃苦的。
他們怕的是餓肚子。
隻要日子有奔頭,敢叫山河換日月,能與老天做奮鬥,用一把鋤頭可以讓世界大變樣。
……
應天府的人口密集,随着軍戶的政改,逐漸向外傳播。
十幾名巡檢丁差,在巡檢官的帶領下,包圍了大院子,裏面的人不給開門。
巡檢官手裏拿着短铳,其餘的巡檢丁差們也紛紛拿出武器。
從軍中退役下來的巡檢官,并不把院子裏的人們放在眼裏,威脅的說道。
“主動跟我們走,隻追究當事人,其餘人隻要參與抵抗的,違背了大明律,全部受到牽連。”
“周大官人,你要想清楚,是否要牽連自己的孩子們。”
院子裏的老者渾身顫抖。
“爹,咱們不怕他們。”老者的兒子寬慰道,不過十幾名巡檢丁差而已。
他家的大伯在朝中做官,巡檢官算什麽東西。
“頭。”
一名巡檢丁差上前露出擔憂,“看樣子他們不會乖乖束手就擒,咱們兄弟少。”
話未說完,巡檢官瞪了眼。
巡檢丁差不敢再勸。
巡檢官剛從戰場上退役,不想回去搬援兵,認爲自己十幾個人能拿下對方。
就算有傷亡又算什麽,對方都不怕,他豈是弱于對方的人。
巡檢丁差心裏暗苦。
新來的頭脾氣硬,作風也硬,不懂的轉彎,明明可以叫人的事情,偏偏要蠻幹。
“上。”
巡檢官不等了,準備帶着兄弟們硬闖。
“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就要射箭了,傷了誰,死了誰,到了閻王那裏别埋怨。”
老者的兒子威脅道。
巡檢官擡起短铳,朝天放了一槍。
“這是警告,再不放下武器,就要對着你開槍了。”
鳥铳聲吓了老者一跳。
“算了。”
老者攔住了兒子。
不顧兒子的勸慰,老者打開了門,主動走向了巡檢官。
巡檢官見狀,沒有爲難老者的家裏人。
“周大官人,你私下收糧賣糧,巡檢司已經證據确鑿,跟我們走一趟。”
老者的兒子,也不敢真傷了官差,見吓不住對方,一臉的氣憤,狠狠盯着巡檢官。
巡檢官嗤笑一聲。
“你剛才用弓箭對着我,我現在就能抓你,不過看在你父親主動出來的份上,才放你一馬而已,你要還是不懂收斂,大可以試一試。”
巡檢官的威脅,讓年輕人面子上挂不住。
可他并沒有過多的舉動。
有産階級的妥協性,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緻。
巡檢官經過培訓,雖然知道自己有些莽撞,可他賭對方不敢豁出去一切。
傷了他,他後面還有更多的巡檢官。
這就是他的底氣。
至于這家人身後的關系網,巡檢司與兩課司一樣,并不受六部的管理。
不久後。
這家人因爲違背糧點政策,因爲是初犯,并且數額不大,老者被判了三年,由司獄司收押,罰金五百兩。
年輕人開始不願意給。
當巡檢司告知會收沒家宅以及祖田,胳膊扭不過大腿,最後還是交足了罰金。
應天府江甯鎮的案件,上了應天府社會報的頭版頭條。
整個應天府。
在施行糧點政策第三個年頭開始,大戶們吃盡了苦頭,加上應天府的工業發展,佃戶們變少了。
陷入于北平前些年一樣的處境。
大戶們的土地即不能荒廢,又無法招到足夠的佃戶,糧價又被死死的控制。
提高傭金招募佃戶,隻能是應急,不是長久之道。
“如今的世道,不讓我們活啊。”
有名鄉紳憤慨道。
洪武三十二年的糧食收購價出來了。
在人工工錢漲價,許多商品也有價格上調等局面下,糧食的收購價依然保持不變。
朱高熾的名聲,在鄉紳們之間湊不可聞。
“什麽好聖孫可行三代,我看啊,聖人活着的時候都要維持不下去,聖人真是老糊塗了。”
矛頭已經開始對準朱元璋。
錦衣衛聽到市面上的如此言論,立刻查源頭出自哪裏。
“聖人。”
“最近還是不要出皇宮了。”
李道信勸道。
“咱還怕了不成,一些鄉紳罷了,無兵無權的,掀不起大浪,咱越是退讓,他們越是鬧得兇。”
朱元璋深知人性。
越是讓步,别人隻會更進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