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陪着朱高熾在平台上。
王宮的建築修得不低,但随着北平城的高樓大廈,新工地一個接一個。
平台的視線已經被遮擋了。
眺望遠處的好景象,自然也就消失了許多。
“小王爺謹慎是好事。”金忠敬佩的說道。
遍觀曆史。
多少人能忍得住如此的誘惑,例如最近最火的《三國演義》,一方玉玺就能讓江東英豪喪命。
金忠雖然不認爲小王爺南下有危險,但是小王爺能保持如此的謹慎精神,還是讓金忠佩服。
謹慎終歸不是壞事。
但是有些事金忠還是擔憂的。
“皇太孫在京城一向仁孝,對聖人向來恭敬,而小王爺卻屢次拒絕聖人,恐怕會有傷祖孫情誼。”
朱高熾歎了口氣。
局勢是不停變化的。
從最開始爲靖難之役的布局,乃至在金州打造的奇兵,都是爲了一擊緻命。
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遼東的事情,暴露了金州的奇兵,也讓京城有了防備,金州的海軍能打敗南方的水師,但是京城絕對不會再抽調走所有的兵力,留下一座空城。
而鐵路又沒有修建好,需要花費更多的力氣。
但是朱高熾仍然有信心。
可朱元璋直接拉攏了父王,易儲之心,動搖了北平的戰心,也動搖了自己。
不用打仗,直接接管大明。
對誰都是好事。
對老百姓更是好事。
唯獨對反對勢力不是好事。
可朱元璋一套又一套組合拳下來,看得朱高熾眼花缭亂,防不勝防,一下子混成了一鍋粥。
對于南下京城,朱高熾越來越沒有了信心。
心裏總覺得不安。
“自己終歸不是朱高熾,和朱元璋沒有祖孫情啊。”朱高熾暗自想到。
本質上。
他不信任朱元璋。
一開始他連朱棣都不信任,興辦工業發展都是小心翼翼,用盡了各種僞裝。
結果僞裝成爲了無用功。
因爲朱棣把自己當他親兒子,并沒有爲難自己,反而一路爲自己開綠燈。
北平的工業化發展,朱高熾無法虧心說全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不是朱棣的支持,朱高熾不可能這麽順利,也沒有如此的好環境。
所以朱高熾不懷疑朱棣,因爲朱棣就是他的父親。
但是對于朱元璋。
朱高熾心裏有個問号。
朱元璋的兒子那麽多,孫子更多。
比起那些孝順至極的晚輩,自己更像個逆孫,換位思考,自己也會不爽。
自己種種舉動都在削弱朱元璋的權利。
放在後世。
就是不孝子,不停的在圖謀家業,任誰心裏也不得放心,擔心自己晚年凄涼不是麽。
但這些都是朱高熾心底深處的不安。
自己本就是普通人。
能有今日的成就,除了一個好出身,其餘不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已。
靠着信息差,并不是自己比旁人有多聰明。
包括當下精神文明建設的種種手段,也不過是跟着後世學的而已。
說穿了。
普通人最怕改變。
因爲面對陌生的環境,隻有聰明人才能最快的适應,而普通人畏懼改變。
北平模式是朱高熾熟知的,是他心裏安心的根基。
玩弄政治。
朱高熾有自知之明。
一百個他也不是朱元璋的對手,甚至朝廷裏多的是人精。
但是在推動工業化發展,建設精神文明的道路上,朱高熾可以自信的說,自己吊打這個時代的所有人。
包括朱元璋。
工業海暴兵,才是自己的強項啊。
朱高熾歎道:“皇爺爺太厲害了。”
身後的金忠擡起頭,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這又是從何說起。
“與朝廷打仗,我是不怕的,其實我準備了好些年,我相信不要一年的時間,我就能打下京城。”
朱高熾自信的說道。
新軍火器的發展,最大的威力,是城牆失去了作用。
哪怕還有炮火轟不塌的城牆,靠着炸藥包也能轟炸塌,一路平推過去。
朝廷敢派大軍北上,他就敢派金州軍從海上發出去襲擊朝廷。
首尾難以堅固的反而是朝廷了。
金忠忍不住露出笑容。
太原閃擊戰,一戰定乾坤,讓北平在北方的戰略局勢獲得了主動權,而海軍又讓朝廷的大軍不敢北上。
就算當初沒有聖人的配合,北平拿下整個北平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隻不過有了聖人的配合,北平不費吹灰之力,也沒有讓北方的百姓們遭受兵戈。
從這方面看,聖人應該是有易儲之心的。
否則隻穩定北方,至少需要耗費北平半年的功夫,畢竟聖人威望正濃,地方上不會輕易歸心。
地方不穩就需要留下軍隊,同樣也讓新軍的軍力陷入被動。
“一個易儲之心,一個配合新軍收複北平的手腕,讓戰事立刻消停了下來,然後讓禁軍和新軍一步步糅合到一起。”
“如果這些都是皇爺爺根據形勢得出的算計,那就太可怕了。”朱高熾感歎道。
金忠忍不住吸了口氣。
小王爺想事情,總有令人震撼的角度。
如果按照小王爺的思路,聖人是爲了安撫住北平,挽回南方不利的戰略态勢……
朝廷的大軍因爲金州海軍的存在所以不敢北上,太原又被閃擊戰拿下,山西行都司失去内地的供應……
如此種種,朝廷的确無力顧及北方,而這段時間,北平新軍又會一步步穩定北方。
那麽用這段時間穩住新軍,的确是應急之策。
金忠憂慮了起來,突然愣了愣。
自己的思路被小王爺帶歪了啊,事情怎麽能這麽看。
“皇爺爺雖然主動說要清理一批官員,但又說因爲我不去京城,所以不管了。”
朱高熾一句句說道。
金忠無言。
小王爺的确像《三國演義》的曹操,有過之而無不及,疑心病太重了。
防備是肯定要防備的,但是過分的疑慮,反而對事情不美。
“那小王爺要不要南下?”
金忠直接問道。
“北平的禁軍調走,同時在兖州府和濟甯州,留下二十營新軍,然後按照現有的規劃入京。”
朱高熾說道。
金忠懂了。
小王爺嫌護衛他南下的軍力太少了,早說嘛,搞的這麽神神叨叨的,頗爲無語。
兖州府和濟甯州南邊就是應天府。
有了二十營新軍,可以随時南下直取京城,加上小王爺帶去的上萬新軍,以及前番調去京城的近兩萬新軍。
也就是近十萬新軍護送小王爺南下,整個北方新軍一半的軍力被抽調。
小王爺的确謹慎。
金忠佩服。
總算還知道照顧地方,爲十一行省一地區留下了十萬的新軍,保證地方的穩定。
金忠不像陳亨那些将領那麽着急,既然小王爺如此吩咐,他回頭就去布置。
很快重新改變了行程計劃。
也不等京城的旨意,北平都司的公文下發到了禁軍的駐地,以穩定地方的名義,調走北平的禁軍。
禁軍按照北平新軍的編制,整編出了十二營。
根據都司最新的計劃。
三營調去千裏之外的遼東北鎮,五營調去了西域行省,剩下的五營,其中三營調去塞南行省,還有兩營裝備了新式軍備的禁軍,随着朱高熾南下。
金忠既然知道了朱高熾的心意,那就讓小王爺放心。
不但計劃分派出去,并且一股腦調去了更遠的地方,這下子小王爺就沒有了話說了。
朱高熾很滿意。
這才叫心腹,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難怪上位者喜歡用心腹。
但是軍心不能放棄。
“支援邊疆,穩定大明。”
巨大的橫幅挂起。
一支支的慰問團隊前往禁軍整編的各營營地。
禁軍們穿着新軍軍服。
整齊的席地而坐,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這些來到北平行省不到一年的士兵們,臉上充滿了熱情。
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八日。
北平展開全軍大演練活動。
十萬将士奉命參加。
通州。
旗幟的海洋。
各營在劃分的區域,演練新軍各式戰術作戰,由長史府,都司衙門,經曆司,軍工聯合辦,軍戶經濟合作社等衙門和機構檢閱。
“轟隆隆。”
車載炮的炮聲,讓大地都在搖晃,遠處成爲煙塵的天空。
“踏……踏……踏……”
一排上千名,穿着輕甲的投彈兵走在最前面,他們後方是舉着裝有刺刀的自生火铳士兵。
黑壓壓的一片,踩在草地上發出整齊的腳步聲。
“投。”
随着軍官的作戰命令,以及旗兵的軍旗,前排的投彈兵扔出了手裏的手榴彈。
投彈兵用最快的時間,把手裏的手榴彈丢出去。
丢的又遠又直。
“滴.滴..滴滴滴滴滴.”
随着軍号的響起,舉着刺刀的軍士們,低下了身子,往前發起了沖鋒。
“殺!”
“殺!”
喊殺聲遍起。
幾名步兵扛着虎蹲炮,快速的跑到目的地,然後把虎蹲炮穩固在地面上。
經過士兵的算計,調整了炮口的角度,對着前方山坡後開始射擊。
虎蹲炮發射的炮彈,抛射落到山坡後,發出了轟炸的聲音。
整整三日的大演練。
猶如實戰一樣,海量的軍事物資消耗了出去。
新式騎兵們。
一手自生火短铳一手騎刀,騎着戰馬穿着闆甲,在戰場上猶如寵兒一般,貫穿了整個場地。
“萬歲。”
“萬歲”
“大明萬歲!”
朱高熾騎着馬,在身邊一衆将領的簇擁下,由騎兵拱衛着。
世子旗高高舉起。
兩旁的士兵們奮力歡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