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太原。
布政司衙門。
驿站整編,不再提供其餘服務,而是成爲書信往來的系統,包括民間的郵遞。
目前除了北平地區,其餘行省的盈餘屬于虧本狀态,由當地布政司調撥資金。
“今年的驿站需要調撥四萬八千餘元,以往哪裏有如此的支出。”布政司的官員抱怨道。
布政使王允的公案前,滿是山西當地的公文,都需要他審理。
漢朝有個王允。
洪武朝也有個王允。
雖然朝代不一樣,但是兩人同樣身居高位,前者在朝廷,後者在地方。
與漢朝的王允不同,山西布政司布政司王允是普通門戶出身,靠着讀書的才能,一路過五關斬六将。
三十來歲就成爲一地的布政使,離不開他的努力和才能,但更缺不了運氣。
洪武二十六年,給了大量在六部觀政的國子監生機會,許多地方高官都是這批人迅速提拔起來的。
爲了給朱允炆鋪路,朱元璋采用了拔苗助長的手段,把本是培養階段的儲備官員,提前提高到了本不該是他們的位置。
也讓國子監在六部觀政的儲備人才揮之一空。
如果說洪武二十六年,還可以使用拔苗助長的手段,那麽如今洪武三十一年,朝廷中樞在儲備人才方面并沒有恢複。
這是很危險的。
同樣的道理。
因爲朱棣造反的成功,大量北平系中低級武官急速的占據了高位,也讓最初朱棣放權這些勳臣單獨率領大軍北征,結果大敗而歸,死了好些北平系将領。
也是促成朱棣親征的原因之一。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道理是不會變的。
王允讀書有才能,不代表在政務上也能遂心應手,但是至少有個兜底。
靠着科舉走上來的官員,在社會秩序沒有崩潰的環境中,至少不會出大簍子。
四年的主政經驗,王允已經有了不少的心德。
聽到下面官員的抱怨,王允笑了笑,并沒有太過理會。
見到上官不認可,下面的官員解釋道:“以前征徭役,由地方百姓承擔驿站,不但能維持公文的傳遞,還能接待各地官員差役的公幹,如今一切都需要官府自費。”
“四萬八千餘元,多少的民脂民膏啊。”
聽到官員的抱怨,王允這才說道:“但是驿站的改革,同樣減輕了百姓的負擔。”
去年,大量的官員輪番去北平,不但見到北平的變化,也培訓了北平模式。
王允比普通官員知道的更多,笑道:“民間釋放了生産力,提高了是生産效率,也是經濟的提升,能爲地方創造更多的财富,同樣是地方官府稅收的保障。”
布政使的解惑,讓官員有些恍然。
“去年下半年山西的稅收,比上半年高了整整三成,工商業的稅收,已經有追趕農稅的勢頭。”
王允歎道:“山西是北平行省以外,最早推動工業化地區的行省,本藩台相信,要不了幾年,山西也能像北平一樣免除農稅。”
提起免農稅,公房裏的幾名來彙報的官員露出不可置否的神情。
北平免農稅到底是個什麽模式,他們這些人已經深知詳細。
北平的糧票使用已經普及化,而北平的糧點更是改革完成的最早,對于民間私下貿易糧食的行爲嚴厲打擊,打擊規模比其餘各行省落實的更堅定。
什麽免農稅。
不過是左手換右手而已。
“諸公。”
突然。
一名官員手裏拿着北平的公文闖了進來,一臉的驚慌,大聲的說道:“小王爺已經當衆講話,确認了要南下京城。”
“什麽。”
“嘶。”
…….
衆人驚的說不出來,王允急忙上前,親自接過地方手裏的公文,仔細的翻閱。
南下京城。
怎麽個南下法。
是打過去,還是其餘的方式。
衆人都忍不住的圍了過來,想要看個究竟。
但是他們失望了。
公文裏隻簡短的透漏了句小王爺的話,更詳細的文字并沒有,隻要求各地落實北平布政司發出的條文。
“皇太孫要被廢了嗎。”
“儲君無錯,豈能說廢就廢。”
衆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不少人沾了洪武二十六年,朱允炆被封爲皇太孫的光,那麽皇太孫被廢,在這場洗牌過程中,還有幾人能保住前程呢。
“恐怕朝廷要亂了。”
王允忍不住搖頭,一臉的擔憂。
“曆來換太子,少不了血光之災,而我朝隻怕更甚。”
漢朝的儲君,最大的幹系是外戚,主要動的是外戚。
唐朝的儲君,最大的幹系是軍隊。
宋朝開始,世家消亡,武官失去權利,文臣興起。
乃至當今明朝。
和未來又不一樣,靠着東宮出閣制度,儲君和文臣綁定的極深。
現下的洪武朝。
皇太孫雖然不如當初的太子一系,但也是遍及勳貴,武将,官員,讀書人的。
外有勳貴将領,内有東宮文官,在士林中名聲更是高漲。
明朝的儲君,綁定的是整個階層,而不是某個勢力。
“有聖人在,聖人的心意誰能扭轉,隻要聖人有易儲之心,就沒人能反對得了。”
聽到消息後的右布政使陳嘉突然出現。
衆人連忙向陳嘉拱手。
陳嘉走向王允,兩人眼神相遇,其餘人見狀紛紛告辭。
“你怎麽看?”
“一則看聖人心意,二則看朝廷動靜。”王允歎了口氣,“總之不動兵是最好的結果。”
“不動兵?”
陳嘉愣了愣,随後恥笑了起來。
“你呢?”
王允反問。
陳嘉沒有表明态度,低着頭沉思。
……
山西太原鐵道站。
随着軍制的改革,火器的日異月新,軍隊的駐紮離開了城池,而是以鐵道爲根基。
控制了鐵道,就是控制了一切。
在鐵道站外的二十裏處的兵站,也就是修建的兵營。
十個人一間宿舍。
三間宿舍一個隊,其中一間宿舍住十一個人,隊長也住在宿舍。
三名什長與隊長開會。
年輕的趙宏臉色不好看,“今天是最後的歸隊時間,如果不能準時歸營,我受到責罰不提,你們自己看着辦。”
上面的安排和計劃,趙宏并不知道。
但是年關的軍隊輪休,是經曆司提前規劃好的,總之在今天前,全軍所有士兵結束完年假,理應全部歸隊。
結合今日收到的軍令,趙宏心中已經明悟,小王爺要南下入京,恐怕是年前就已經計劃好的。
“這小子一向遵守軍紀,遲到了兩天,恐怕有什麽意外。”一名什長解釋道。
趙宏沒有反駁。
全隊朝夕相處,對于每個同袍趙宏都是了解的。
“軍令就是軍令,超過了限期,我保不住他。”趙宏搖了搖頭。
第二日。
那名未歸隊的士兵仍然沒有歸隊。
在趙宏被全營通告批評的當天,他們的營離開了山西太原,乘坐火車前往了西域行省。
離開太原的時候。
趙宏心情低落,不知道今年的提拔會否受到影響。
根據他的功勞和資曆,本來有望今年提拔一級的,心煩意亂的看着車廂外,又在擔憂未歸隊的同袍。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耽誤了他的歸期。
太原的郊區。
這裏的民房和田地漸少,多起來的是工廠。
有兩間工廠開辦在一起。
之所以吸引了趙宏的視線,是因爲這兩家工廠都是農機生産工廠。
一家叫做太原農具三廠,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屬于中華重工名下的分工廠。
另外一家叫做萬聯農機制造廠。
看起來像是民間的商行辦立的工廠。
趙宏皺起了眉頭。
爲什麽有商行敢和中華重工競争,難道上面的不管嗎?
對于中華重工,趙宏感情極深。
新開的工廠,從名字上的涵義,甚至趙宏覺得新工廠的招牌更加的貼切。
無論怎麽看,隔壁的老工廠都顯得有些落後。
廠房舊,煙囪小,機器轟鳴的聲音都小許多,但是老廠的工人要多不少。
趙宏覺得最近不太順。
眼不見心不煩,陳宏收回了視線,不在打量遠處的新工廠。
經曆司的安排,軍備和物資大量的運去西域行省。
蘭州大站。
因爲鐵道運輸運載量的增加,以及鐵道馬車的運力問題,突然多出數萬大軍和物資的運站,一下子超過了當地鐵道的運載力,不少的軍隊暫時留在當地的。
爲了避免影響鐵道站的運輸,軍士們遠離鐵道站駐紮。
臨時營區。
每天都能聽到鐵道馬車傳來的動靜,營房操練的士兵們,經常看見鐵道上的四輪馬車。
多數是載運貨物的,少數是運載人的車廂。
士兵們對于鐵道的運輸習以爲常,甚至當做理所當然,不覺得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
但這的确是劃時代的意義。
以往一萬大軍的長途跋涉,後方各地合記至少要招募十萬民夫維持供給線。
維持補給線的消耗,更是天文數字。
如今主要有鐵道系統消化承擔。
從作戰方式和運輸方式,全面的大變革。
終于,“嗚嗚嗚~”,營房操練的軍士們,聽到了蒸汽機火車發出的鳴聲。
從北平支援來的蒸汽機火車,一下子提高了蘭州到嘉峪關的運力,留在蘭州的軍隊一日比一日少。
“西域行省要打仗了嗎?”
周邊的軍戶們好奇的讨論。
甘州前後左中右五衛,已經整改完畢,所有的軍田都發了下去,承包給了軍戶。
田畝不足的,以兩倍的土地補償。
是放牧還是開荒,随着軍戶自己的心意。
這些軍事地區最大的阻力是衛所中下級官員,但比起民間的事情要更加的簡單些。
可事情的道理并不是如此看。
簡單不代表沒有隐患。
畢竟是武官,正要動的時候是武而不是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