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遮雲蔽日。
沙地上行走着一支駱駝隊伍,這是亦力把裏的使團,除了貿易的商品,還有進貢的貢品。
使團的人們看上去很緊張。
從亦力把裏到嘉峪關,有一千數百裏的路程,需要行走好些時日,路途上充滿了危險。
“父汗太過膽小怕事。”
一名年輕人不滿的抱怨,他一萬個不願意這趟充滿了兇險的路程。
“黑的兒火者汗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襲殺工地的勢力,必定是想要挑起明軍對我們的戰争。”
聽到使團官員的勸慰,年輕人才默不作聲。
“唉。”
“我倒不擔心去北平,擔心的是這千餘裏的路途,恐怕很難順利抵達嘉峪關。”
年輕人的擔憂,沒有被下面的人反駁。
這片充滿了混亂的土地上,戰争從來沒有消停過,你方唱罷我登場,離開的,消失的,新來的,永遠不會消停。
雖然貴爲亦力把裏王子,但年輕人深知這片土地上的無序。
更有不可計數的馬賊。
“嚯。”
使團前方混亂了起來,在黃沙的天邊,出現了一支威武的隊伍,正在逼近他們。
“可是沙迷查幹王子?”
“是明軍的旗号。”
年輕人松了口氣,趕緊上前回複,正是他在此。
根據後世學者的研究。
明代漢文回鹘文分類詞彙集——高昌館雜字中,阿拉伯語借詞很少,漢語借詞較多。
有日常生活用品如壺、凳、茶、花卉、書寫用具如墨、官職如太師、總兵、千戶、漢民族神話中的動物如龍,以及其他詞彙如功勞等,甚至歎詞如哉等。
明代在哈密、吐魯番一帶,漢語對當地語的影響較之漢晉,唐宋要增加。
從曾棨的“藩酋出迎通漢語,穹廬葡萄酒如乳。”、“不用殷勤通譯語,相逢總是舊藩王”等詩句可以看出。
明代少數民族上層人物已不隻是唐代的“能漢語”,而是不用翻譯,自己就“通漢語”了。
能和通兩個字的意思,差别是很大的。
從漢的西域都護府,率士卒屯田,各級官員的輪番上任,随着漢人口的增加和管理權的加深,漢語在當時爲官方通行語言。
“入質于漢”,在京城就學。
到唐宋,乃至元朝,元朝在西域的屯田,多用的是漢民,到了明朝,許多藩酋已經可以直接說漢語。
可見每代的變化都在增強。
包括雲貴等廣大地區,更是在明朝得到了深化的穩定。
“我等奉陳公之命,前來護衛小王子抵達嘉峪關。”爲首的明軍将領,大聲的說道。
“可是陳誠先生?”
沙迷查幹驚喜的問道。
“正是陳誠先生。”
得到了肯定,沙迷查幹等人大喜。
“有陳先生在,北平之行才算是有了希望。”沙迷查幹和自己的人笑道。
大漠。
早晚溫差大。
中午熱死,晚上凍死。
沙迷查幹見明軍士兵們穿着單薄,主動爲他們送上棉衣。
爲首的将領客套了一番,見沙迷查幹真心實意,不禁對此人心生好感,領了他的情。
就着篝火,沙迷查幹和明軍将領聊了起來。
“鐵道的事情,我父汗是不知道的,并且同樣很憤怒,聽說燕世子脾氣甚嚴,擔憂引起誤會,所以派我主動前往北平。”
“陳公也不認爲是黑的兒火者汗,有人想要挑起戰争漁翁得利,所以擔憂王子的安危,請了朱能将軍,派了我部來迎接王子。”
明軍将領沒有隐瞞,把知道的消息告訴給了沙迷查幹。
“陳先生是賢者,熟知我等。”
沙迷查幹感歎道。
“北平的商人,從亦力把裏下了許多的訂單,今年亦力把裏種植棉花的人多了。”
“爲我們帶來了好處,沒有人願意發動戰争,而且西邊還有帖木兒虎視眈眈,亦力把裏絕對不敢背叛大明。”
閑聊的時候,沙迷查幹盯着明軍将領腰間的武裝帶。
武裝帶很複雜。
有裝手榴彈的,有裝紙裝火藥的,還有裝鉛子的等等,看起來就不普通。
沙迷查幹又打量了這支百餘人的明軍騎兵,人人都有夜色下,在火光中反射耀眼光芒的闆甲。
“你們是新軍嗎?”
“想不到王子也聽過我們新軍。”明軍将領有些意外。
“呵呵。”
沙迷查幹笑道:“新軍的軍威,不光是亦力把裏聽聞,連萬裏之遙的帖木兒也有聽過,忽歹達等首領見過烏格齊哈什哈,烏格齊哈什哈率部衆西遷,如此大的動靜,豈有人不知的道理。”
“烏格齊哈什哈帶領部衆去了何處?”
明軍将領好奇的問道。
沙迷查幹搖了搖頭,解釋道:“沒有人知道,因爲太多的傳言,有說他去投奔了帖木兒,還有人說投奔去了忽歹達,甚至有人說去了極西的地方。”
明軍将領沒有太過懷疑。
後世人的印象,談起草原仿佛不是内蒙古就是外蒙古,實際上草原和大漠是沒有邊際的。
古代雖然沒有戰略空間這個詞,但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不是漢代的匈奴去了土耳其就完了。
包括現在的大明,還有從土耳其來的人,定居在南京,最著名的就是馬德魯丁三父子,不但定居南京,還在朝廷做官。
甚至印度都是大後方。
草原和大漠的失敗者,跑去印度修生養息不可計數,有的衰敗了下去,有的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包括新軍在塞外地區的戰争,被新軍打敗的額勒伯克可汗,雖然他失敗了,但他的次子跑去了帖木兒。
曆史上,此人的次子就屬于東山再起的例子,在印度大陸獲得土地舔傷,幾十年後在永樂年卷土重來。
世界可不是固态。
自古以來就是變動的。
一夜平安。
第二日。
他們真的碰到了“馬賊”。
馬賊當然不是真馬賊,他們看到了明軍的旗幟,猶豫了一番,可能因爲明軍隻有百餘人,馬賊最後沒有退去,選擇了進攻。
沙迷查幹已經做好了與明軍一起奮戰的準備,他們雙方加起來才不到四百人,而對面有兩千餘人。
明軍将領沒有同意與沙迷查幹合兵。
沙迷查幹氣的要死。
已經到了這種緊急關頭,如何還不能齊心協力對敵呢。
明軍将領看起來不信任沙迷查幹的手下。
明軍騎兵們單獨成列,不但沒有留在原地抗守,竟然選擇了進攻,看得沙迷查幹他們目瞪口呆。
“明軍太狂妄了。”
“他們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完了。”
……
沙迷查幹讓手下們做好接應明軍的準備,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明軍要是敗了,他們也難以逃過下場。
“轟隆隆。”
明軍騎兵一往無前。
一百餘名的明軍騎兵,排成了三列,徑直的向兩千餘馬賊沖鋒,絲毫沒有停留。
靠着堅固且輕便的騎甲,他們不懼對方的弓矢,先是幾輪手榴彈丢過去。
在轟炸聲中,對方被炸的人仰馬翻,徹底失去了組織的時候。
一波抵近後,一排排的三眼自生铳對準對方,然後扣下扳機,冒起的火星,點燃了藥室。
“砰砰砰。”
三連發的散彈槍。
形成的一堵牆的“彈幕”,哪怕對方有穿着盔甲的騎兵,也是成片的倒下。
兩千餘人的騎兵隊伍,被如此的戰術給打懵了,傷痕累累的時候,新軍騎兵猶如一條弧線繞開。
他們熟練的在馬背上重新裝填彈藥,并且盡快的拉開距離。
而他們顯得有些多慮。
混亂的馬賊們,不但沒有追上去,反而徹底失去了組織,各自陷入了慌亂中。
當新軍騎兵第二輪的沖鋒發起,原地的馬賊們一哄而散,陷入了潰敗。
整個交戰過程形如流水,就像一場最滑稽的戲曲。
新軍騎兵并沒有追擊。
而馬賊們更不敢回頭報複,每個人都想要逃離的越遠越好,隻留下遍地的死傷。
沙迷查幹讓手下們把駱駝圍成一圈,并且留下了人手,準備呆會去接應敗落的明軍。
他的布置還沒有完成,“馬賊”們卻已經潰散。
幾百人的使團,望着前方眼神滿是傻愣。
沙迷查幹舔了舔嘴唇,一時間覺得嗓子很幹。
明軍的确很強大,所以不光父汗選擇了臣服大明,連近些年來竄起的帖木兒,同樣選擇了派遣使者向大明稱臣納貢。
但眼前的明軍,強的有些不像話。
一百餘人,無一傷亡打敗了兩千餘“馬賊”。
這夥裝備精良,人數衆多的“馬賊”,絕對不是普通的馬賊,而是正規軍裝扮的。
明軍将領身上沾滿了鮮血,一邊讓士兵們“清掃”戰場,一邊來看望沙迷查幹。
看着眼前明軍将領溫和的笑容,沙迷查幹再也不覺得對方很好說話了,怎麽看怎麽讓人膽寒,昨晚是如何覺得對方性格太過良善的呢。
不能以貌取人。
沙迷查幹突然覺得這句話太有道理了。
剛才還認爲溫和的将軍,越看越恐怖。
“将軍威武。”
沙迷查幹結結巴巴的稱贊了句。
“明軍中像将軍這樣的騎兵有多少?”
沙迷查幹大着膽子問道。
沒先到對方竟然真的回答了他。
明軍将領如實的說道:“因爲維持成本太高,所以全軍目前隻有不到三萬騎。”
漢人狡詐啊。
眼前看起來如此憨厚老實的人,竟然也懂得騙人。
沙迷查幹選擇了不相信。
有這樣的三萬騎兵,征服天下豈不是猶如平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