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
“他來京城了?”
朱元璋皺起眉頭。
“根據燕世子的密信,方孝孺派去的人在各地串聯,加上京城最近對輿論的扭轉頗有些成效。”
李道信一五一十的說道。
“世子怎麽做的?”
朱棣追問。
“世子沒有大動幹戈,隻是開革了部分衛所武官,并且在追查方孝孺派去的人。”
“這是京城最近出現的一些輿論,其中有關于北平改革的事項,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慌。”
李道信呈交上一份公文。
錦衣衛收集的市井上的風吹草動。
太監接過呈送給朱棣,朱棣當着朱元璋的面念起來。
“北平的改革,逼迫大戶交出土地,逼迫軍戶将領淪爲普通軍戶,軍戶們種地的糧食,雖然擴大到了一百畝地,但是糧食全部被北平低價收購,并無法盈利。”
“要種更多的土地,卻還是原來但是收入,北平如今民生凋零,人人怨聲載道。”
朱棣念不下去了。
“胡說八道呀,百姓加入了工廠,軍戶日子越過越好,哪裏有什麽民怨。”
“哼哼。”
朱元璋冷哼兩聲,“大戶也是民,這些輿論是說給大戶們和衛所軍官們聽的。”
“謊話很容易被揭穿,但是真話裏混合着假話,那人們就容易深信不疑了。”
“而且各地的大戶和衛所軍官,誰看到了會不怕呢,誰又不會反對呢。”
“父皇,這件事必須要出手。”
“如何出手?”
朱元璋反問:“當初咱要殺個幹淨,你兒子卻不來應天府,讓咱的計劃進行不下去。”
“還有,你兒子的腳步太大了,哪裏有這麽改革的,得罪天下人。”
朱元璋有些不滿了。
他倒不是對朱高熾的社會資源分配不滿,而是認爲朱高熾有些太過想當然。
自古以來,對大戶最狠的皇帝,朱元璋必定屬于其中的一批,他雖然不懂社會資源分配的全套理論,但也有這方面的認知。
把南方大戶打破後分散遷移去北方,也算是一種分配模式。
“熾兒的确是得罪人太多了。”
“呵。”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
“得罪人算什麽,咱這輩子得罪的人還少麽,官員,勳貴,地主,讀書人,哪個階層咱沒有的罪過。”
朱棣和李道信不懂了。
他們不明白朱元璋對朱高熾不滿在哪裏。
“你兒子心太軟。”
“他想要把利益多分給軍民,勢必要得罪大戶們,卻又不願意大開殺戒。”
朱元璋感歎,“這麽大的變革,得殺多少人才能順利的施行下去,心軟不敢殺人如何能成。”
朱棣無語。
這像什麽話。
之前說老大狠的是父皇,如今說老大心太軟的也是父皇。
“熾兒很早就有布局,想必他是有通盤計劃的。”
聽到朱棣的話,朱元璋搖了搖頭。
朱元璋鄙視道,“咱剛開始了解他的計劃,還有什麽工業發展理論,社會分配理論,咱是驚爲天人的,還以爲咱老朱家出了個大能人。”
“咱想啊,能想出如此雄韬偉略的人,心胸該有多大,再有前番的閃電戰種種,說内心話,咱當初是佩服的無以複加。”
朱元璋一句句誇贊朱高熾的好話,朱棣忍不住面露得意。
有人說自己父憑子貴。
父憑子貴又如何,有本事也生出個這麽厲害的兒子呀。
朱元璋鄙視了眼朱棣。
朱元璋喜歡說教。
他喜歡向見到的所有人說教。
這證明了他的傲慢。
他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在他的心中,天下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直到出現了個朱高熾,差點甘拜下風。
“他不願意來應天府,除了怕死的過分,我看他還怕麻煩。”
“父皇這話何意?”
朱元璋沒有搭理朱棣,直接看向李道信,吩咐道:“去告訴他,讓他來應天府。”
“他來應天府按照他的心意來發展,殺人的事,咱幫他做,幫他殺個幹幹淨淨,别扭扭捏捏的,沒有點魄力。”
李道信沒能理解,但是領命而去。
朱元璋回頭教導朱棣:“在社會分配資源的改革上,他小子想要皆大歡喜,天下哪裏有如此美事。”
……
旅順碼頭。
擴建的工地,比現有的碼頭都要大,新工地上,搭建了各色的吊機,以及未來碼頭使用的吊機。
鋪設碼頭使用的各條專用鐵道。
碼頭的數十米高的燈塔,巨大的幾十盞煤油燈構成的大燈,使用了綠色的燈罩。
發出綠色光芒的燈塔,代表天氣良好,最适合海上同行。
“嗚~”
五艘新蒸汽機貨運輪船最先駛出港口,在蒸汽機輪船之後,是數十艘大福船。
金州海洋運輸集團的大樓,建立在旅順口。
十二層的鋼筋水泥大樓,加上大樓樓頂上的水塔和鍾塔,被人當地人笑稱爲雙塔大廈。
安得廣廈千萬間。
一棟大廈可以容納多少人生活。
财大氣粗的金州海洋運輸集團,一次性往北平運輸了四千二百餘萬斤的物資。
各類礦石一千餘萬斤,木材兩千餘萬斤,各色鹹魚二十萬斤,幹果類十餘萬斤,高粱百萬斤。
金州船政今年九個月,下水船隻兩百二十艘,爲兩地海貿運輸的發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比起内地清江督造船廠,年均下水船隻五百數十艘要低,但是金州船政的船隻都是大海船。
金州先後又下水兩艘蒸汽機戰船。
這兩艘蒸汽機戰船,一艘留給了金州水師,一艘撥給了天津水師。
天津水師,金州水師。
停靠在天津的海外。
朱高熾帶着一衆首腦,在天津檢閱了兩支水師。
“我宣布!”
“天津水師與金州水師,升格爲天津海軍和金州海軍。”
“嘩啦啦。”
八千餘水兵,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朱高熾去年要求的,今年夏收前,完成三艘蒸汽戰船的下水,金州船政最終超期兩個月才完成。
并且送來了解釋報告。
無非是船隻巨大,高達上千項的工序磨合困難,船隻的新技術也有許多阻礙。
第一艘取名爲虎式一号的蒸汽機輪船戰艦,分配給金州海軍。
第二艘也分配給了金州海軍。
第三艘虎式三号的蒸汽機輪船戰艦,分配給天津海軍。
兩艘蒸汽戰艦,八艘風帆福式戰船,十六艘護衛戰船,是兩支海軍的主要配置。
明年的目标,蒸汽戰船爲每支海軍各三艘。
這兩支強大的海軍。
無疑是當今世界上最頂尖的海軍。
“應天府的水師,聽說有了數百艘戰船,水師官兵近兩萬,目前還在擴軍中,我們的海軍是否也要擴軍?”
“比人數我們肯定是比不過的,我們比炮火數量。”朱高熾笑着拒絕。
南方的人口是北方的數倍,雖然動員能力低下,但畢竟是明初,征集個十幾萬幾十萬的水師是可以的。
而且朱高熾的海軍,主要也不是用來對付國内的,而是用來震懾。
震懾十八支。
在朱高熾巡閱天津的時候,金州的廣鹿島。
十八家海上商家聚齊在廣鹿島。
“根據軍商聯合辦的新規,十八家海盜必須成立商行,以商行的名義與金州進行閹工貿易和商品貿易。”
“未來個規劃中,十八家商行的閹工貿易,貿易對象爲朝鮮貿易集團,不在與金州林場發生關系。”
林場第二任負責人馬報周說道。
原林場第一任負責人王真,已經升爲遼東副總兵,負責遼東全部軍改事項。
“請問朝鮮貿易集團是什麽?”
“難道我們以後與朝鮮人貿易嗎?”
“爲什麽要突然改變。”
衆人紛紛問道。
“朝鮮貿易集團,是由朝鮮人開辦的商号,加入金州的對外貿易中,全面負責與十八商行的閹工貿易。”
“除了閹工貿易,其餘的普通商品貿易,可以繼續與金州林場合作。”
“但是軍火貿易上,需要和朝鮮貿易集團進行。”
馬報周一一解釋。
最後衆人才搞清楚,交易地點什麽的都沒有變,交易方式也沒有變,唯一變得就是個名頭。
他們貿易的對象不是金州,而是朝鮮貿易集團。
朝鮮貿易集團是朝鮮開的商号,跟大明沒有關系。
衆人無法理解。
不過既然已經成爲了規定,對他們也沒有影響,最後衆人一緻明白了金州的規定。
“閹工的貿易價格,根據諸位的意見,明年的交易價爲七元錢,但是明年的任務很重。”
“在未來的幾個月,金州的閹工貿易數量需要達到兩萬人。”
“嘶……”
衆海盜頭子倒吸了一口氣。
在洪武二十八年,全年的閹工貿易數量才兩萬人,到了今年洪武三十年,如果完成了這個數字,那麽今年的貿易數量将高達六萬人。
“明年的閹工貿易計劃最低十萬人,各家都要分配目标,完不成任務的将會降級,最終淘汰出合作商名單。”
馬報周安撫道:“諸位,各家從弱到今日的規模,可以說是随着閹工貿易體量發展起來的。”
“劉東家,當年伱與金州合作的時候,最初才有一條船,幾十号人手,如今手中船隻三十幾艘,人手數千,占據倭國一島,有了自己的基業。”
“平田君,你也是如此。”
馬報周笑着看向衆人:“各位如今都是倭國的名人,實力比不少一國之名都要強。”
“爲了支持各位,金州方面明年大大增加了閹工貿易總額,諸位才能獲得更多的利益啊。”
“但是誰家不努力,耽誤了金州與遼東的發展,誰家就會被淘汰出去。”
馬報周說完,看向了衆人。
“嗨。”
衆人盤腿而坐,彎腰低頭,大聲的應道。
包括劉英這類漢人海盜,同樣的應聲。
嗨。
是秦朝的詞語,最後傳入日本,明朝雖然主要用“喏”,但是劉英等人并不認爲嗨是日本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