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的大道很直很寬。
就像一條直線。
十五匹馬可以并行,令人震驚的道路,仿佛看不到盡頭,兩側的門廊,下面有各色的店鋪,豐富的商品,見證了生産力的富足。
一輛尋常的馬車行駛着。
馬車上坐着一名官員,三十來歲的年齡,正是最富強的年紀,是朱元璋打造的官員階梯。
大明立國抵近三十年。
這些三十來歲的官員,可謂成長在大明旗下,讀中華聖賢書,通中華文明之道。
官員的眼睛炯炯有神。
透過車窗打量着街道的場景,仿佛在尋找着什麽。
直道的深處,有許多的副街。
每過一段距離,就會有宏大漂亮的牌坊,用石頭修建而成的,和地面鋪設的磚頭一樣。
牌坊後有許多的房屋,一般有三道門,中間是大門,其餘的要小些,但極其的協調。
不包括郊區,從應天府的東門到北門,需要夏天的白晝和一匹好馬才能辦到。
戶門外是整齊的樹木,顯得美觀,給街道生機勃勃,也能供人乘涼。
房屋裏。
牆面上猶如奶質的白色牆壁,看來像光滑的白紙,地闆用很大和很平的方石鋪成。
官員看見幾名熟人在街道相遇,互相行禮溫溫而談,他滿意的收回了眼光。
“生哥兒,你呀,就喜歡看這些。”
車夫是家裏的老仆。
“哈哈,這些日常之物啊。”中年官員非常的溫潤,猶如玉般的君子。
但這是在普通人的眼中,如果那些貪贓違法的官員遇到他,會吓得面如土色。
“是我們大明啊。”
“這有啥稀奇的?”老車夫笑了笑,自家的少爺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
中年官員搖搖頭,
整條街道上幹淨無比,準确的說是整座城都很幹淨衛生,包括公共場合。
有爲人們提供茶水的茶攤,吃飯的食鋪,地面上都很幹淨,包括進城的馬車騾車,牲畜都會挂上糞兜。
這輛馬車離開了應天府,順着這條直道一直走下去,平坦是這條道路的特征,
哪怕經過山坡也是如此。
道路用磚石和石頭鋪設,遇到河流時,則會有牢固的石橋保證人們的通行。
“大哥。”
一名讀書的年輕人,向突然回家的大哥行禮,那名中年的官員扶起弟弟。
“來年的科道可有信心?”
年輕人露出苦笑,“弟不敢比兄。”
中年官員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拉着他的手囑托:“讀書不一定要做官,能懂世間道理才不枉走這一遭。”
傍晚。
兩兄弟在院中秉燭夜談。
“我要去一趟北平。”
“哥?”
年輕人大急。
“北平可不是好去的。”
大哥是禦史,去北平自然是要督查地方,可北平的兇名在外,年輕人不願意大哥犯險。
中年人沉着臉,不快的說道:“我是大明的官,監察天下之清明,天下就沒有我不好去的地方。”
“北平是大明的北平,我如何去不得。”
被兄長教訓了,年輕人解釋道:“可燕王府不這麽認爲啊。”
中年人歎了一聲,沒有繼續教訓弟弟。
這也是他突然回家一趟的原因。
弟弟也吓住了。
他明白了兄長爲何突然回家,這是交待遺言啊,年輕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哥。”
中年人坐在闆凳上,摸了摸弟弟的肩膀,“我多年出差辦案,幾年未見,你長大了。”
“哥。”
年輕人匍在中年人的膝蓋上大哭,“就不能别的人去嘛,非要兄前往北平。”
“我不去,讓别人去,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中年人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想去北平看看。”
中年人面色平靜。
“我與練子甯交談過,北平很富裕,百姓們很安甯,這份安甯不應該被打擾,但也不應該控制在野心人之手裏。”
“練大哥不也是在應天府辦工廠嗎。”
年輕人找着理由。
中年人無奈的歎了聲,“練子甯雖然在這麽做,但是他說比起北平的發展速度遠遠不如,其中到底是何原因,他至今沒搞清楚。”
中年人向弟弟交代了許多。
無非是好好讀書,多學道理,立做人之道,不枉聖學。
第二日一早,中年人就離開了家。
這回,都察院出手,爲中年人安排了幾十名衛所兵,在應天府外彙合。
在應天府外的碼頭,幾十名衛所兵,有的穿着補丁的衣服,茫然的呆在人來人往的碼頭。
一名才十三四歲的少年,跑到一名老兵身後,少年的個頭很矮,腦袋比較大。
他曲着腿,捧起老兵腰間的水袋,仰着頭喝起來,老兵和其餘的人閑聊,動也不動的,免得衛所裏的娃子嗆住了。
“你娃子到了北平,莫亂跑懂不。”老兵随後交代道,臉色緊張的說道,“這回去北平可不是好差事,鬧不好要命。”
娃子家運道不好。
他老子年紀輕輕的就病逝了,母親進城賣自己織的布失了蹤。
有人說她自己跟人跑了,也有人說被人拐了,在某處河船上看到過她。
到底是不是無法判斷,但是遠處看的時候,身影是很像的,正被人抱着呢。
無論是哪種,他們這些老實巴交的衛所軍戶們都無能爲力。
娃子是家裏的老大,補了父親的位,來到衛所當正丁,他在衛所吃百家飯的弟弟,成爲了餘丁。
這是苦事,可到底也讓兩兄弟有了口飯吃。
十三歲的少年滿不在乎,他的心中對世界還充滿了好奇。
終于。
他們等的人來了,官員很和氣,他們乘坐漕船北上。
在開封靠近大名府一帶的運河,他們的船碰到了王船,挂着燕王的旗幟,兩艘船相遇而過。
“奇了怪了,難道船上坐的是燕王?”
中年官員聽到耳邊的疑問,臉上露出微笑,看來朝廷的同僚們勝了一籌,燕王還是不敢亂來的,對自己這回的差事更有了些信心。
……
朱高熾坐船從旅順抵達天津,卻沒有急着回去,而是呆在了天津,所有人都摸不透小王爺的心思。
朱棣離開北平時,把北平的權柄留給了朱高熾,包括王府衛隊。
王府衛隊沒有别的職能,他們負責“王”的十步之内。
天津越來越熱鬧。
不但有北平的支撐,還成爲金州與北平的物資交流的中轉站,并且又連接運河。
人們的面色白而紅,和内地多數人一樣,這是健康的标志,頭發打成髻用網罩住,戴上各樣的帽子。
雖然北平開始試着織造羊毛,而且北平有大量廉價的羊毛,但是南方的紡織品仍然是主流。
朱能大步走進朱高熾暫時居住的宅院,帶來了北方的軍情。
“軍工聯合辦從熟部得知的消息,以哈刺兀海爲首的敵對勢力蠢蠢欲動,大有趁着王爺離開北平的時機入侵大甯開平。”
“哈刺兀海?”
朱高熾想起了這位自己親手推動聲望到無以複加的台吉。
聲望就是一切。
這位北平長久宣傳下來的台吉,名聲大,不光北平人人聞名,草原上更是聲名赫赫。
許多人認爲此人能帶領他們恢複往日榮光,重新征服中原。
畢竟中原的人都說此人厲害,而且此人這麽久還能活的好好的,那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好啊,都來吧。”朱高熾輕輕的說道。
“養了哈刺兀海這麽久,不知道他拉攏了多少人,就趁他來的時機,把那些有野心的人全部消滅吧,還草原和中原一個甯靜。”
朱能看着小王爺,等待他接下來的吩咐。
“伱需要多少人?”
朱高熾反問。
朱能忍不住捏起拳頭,“屬下未帶領過大軍。”朱能最後還是放棄了心中的沖動,如實的說道。
朱高熾忍不住笑了笑,“整個北平帶領過大軍的,隻有我的父王,以前還有個颍國公傅友德,不過此人已經不在了。”
這就是北境的現狀。
在最西邊是老将軍宋晟,此人獨當一面,穩固大明西部。
那麽在北邊,晉王帶領過大軍,但是沒有功勞,頂多隻能說有苦勞,更不用說他以前的輔佐大将軍也不在了。
唯獨燕王朱棣,他是帶領過大軍出征,并且從來沒有失敗過的大元帥。
當朱棣離開了,北境除了西部的宋晟之外,就沒有了率領過大軍并且沒有敗績的統帥。
朱高熾隻能從将軍裏面挑選帥才。
陳亨和唐雲必須留在北平,有他們二人在北平控制槍杆子,朱高熾才敢逗留在天津。
丘福要控制密雲,以石匣營威懾開平和大甯。
張玉目前還不能完全放心的使用。
陳賢需要穩住燕山三衛。
房寬要留在大甯。
……
數來數去,目前最合适的人物,竟然隻有眼前的朱能。
“朱能啊,你這些年的成長我看在眼裏,我對你有信心,你對自己也要有信心,該擔起責任的時候,不要躲避責任。”
“諾。”
朱能雙手抱拳不在遲疑。
“屬下隻要三營新軍。”
“确定?”
“确定。”朱能堅定的說道:“士兵人數多了,說不定會吓跑他們,隻有人少,他們才不會猶豫,一戰定乾坤。”
“好。”
朱高熾雙手一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朱能會背叛自己,那就不是朱能的原因,而是自己的原因。
新軍,朱高熾準備交給朱能。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打仗也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