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登州,萊州二處的碼頭。
有許多的“流民”。
他們的臉上,竟然有笑容,好些人聚在一起,指手畫腳的談論着什麽。
這裏的船隻不多,比起天津絡繹不絕的大小船隻,顯得要安靜不少。
“是真的。”
“去了林場隻要工作滿兩年以上,娶不到婆娘的,那邊就發婆娘。”有名漢子信誓旦旦的說道。
旁邊的人們露出不敢信,又不想不信的神情。
天下還有如此美事?
又給田又給婆娘?
怎麽聽都覺得是騙子。
可越來越多的人作證,好多的人都是這麽說的,那些遲疑不信的人們,心中難免動搖了。
因爲這個誘惑太大太大。
随着金州這些年吸收過去的人越來越多,傳播回來的消息也跟着多了起來。
金州。
不光是讓人吃飽飯的地方,還是給人發婆娘的地方。
面對這種誘惑,哪個百姓經得起考驗。
所以在山東的登州和萊州,靠着人口運輸,竟然有了十幾艘專門從事這項生意的船老大。
“快跑。”
“差人來了。”
有人吼道。
在海灘上的無名地,聚集起來的上百人,被幾名公差吓跑了。
面對一哄而散的人影,幾名公差也沒有追。
追也無用。
他們才幾個人。
在鄉村裏他們可以趾高氣昂,因爲人家的家業在那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但是這裏都是外來人員,屬于流民。
幾名公差可不敢亂來,真要是不留神,被人從後面敲悶棍,除了自認倒黴沒有别的方法。
上面的交代,幾名公差又不敢不出動,逐漸形成了形式主義。
上面發火了,他們就抓幾名流民回去交差。
上面沒有動靜了,他們也就做做樣子。
公差逛了一圈,然後離開了此地。
沒有一會兒。
那些剛才跑的無影無蹤的流民們,又重新聚了回來。
“黑牛,你二叔捎回來的信,信上說的是真的吧。”十幾名漢子聚在一起。
有人再一次的問道。
“從出村就問起,問了一路,都已經到了這裏,你還在問。”一名後生煩躁的說道。
那人咧着嘴傻笑。
金州從内地調動過去的五千六百戶軍戶,以及這些年招募的工人,和内地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金州的事迹和好處,就是通過這些人傳播出去。
跟後世闖關東一個道理。
清朝屠光了遼東幾百萬的漢人,把東北圍了起來,幾百年下來成爲了無人的熟地。
當清末統治力下滑的時候,那些内地沒有土地的百姓們,逐漸去往了遼東。
靠着口口相傳,短短幾十年,東三省從幾十萬的人口達到了三千萬人口。
漢人的足迹再一次回到了東三省,回到了他們的土地。
現在的金州也是如此。
這裏很早就是漢人開發的城池,可是經過遼金元,北方的漢人都急劇下降,遼東的漢人更是了無蹤迹。
現在金州成爲了寶地,阻擋不了人們的腳步。
工業化社會。
把人口集中到城市,讓鄉村人口變少。
這樣更多的人可以掙到更多的錢。
而鄉村人口減少,那麽人均耕地面積就增加了,他們的收獲變得更多,收入也就提高了起來。
而人口集中的城市,不光爲市場創造活力,又讓官府更容易管理,加深了組織力度。
這是工業化必然的趨勢。
金州。
正在快速的吸收人口,讓農村沒有耕地,也就是多餘的人口進入城市,緩解了土地壓力。
讓那些隻能填飽肚子卻沒有錢财購買衣服,穿着滿是補丁衣裳的窮人,從工廠勞作中賺取工錢。
用工錢從那些人均耕種面積增加的農民手中購買糧食,從商人手中購買新衣服。
商人們掙了錢,擴大自己的生意,流通社會生産物資。
農民們掙了錢,購買更多的生産工具,提高生産勞動效率。
……
“啊。”
一名生産的産婦,用着叽裏呱啦的言語叫喊着。
這是名難産的産婦。
幾名穿着白褂子的男子,手裏拿着鉗子,就像夾蜂窩煤的火鉗的小工具。
在門外。
一名滿臉麻子,密集的吓人的老漢面無表情。
他在内地又窮又醜,年齡又大。
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
後來他來了金州,在金州分了十幾畝地,辛苦種了兩年,林場跟他發了婆娘。
當初能來金州的。
必然已經是走投無路生活不下去的人。
隻有這些人被生活所迫,才會無可奈何的去新的地方,否則普通人是沒有決心去冒險的。
婆娘雖然無法交流,但是能生孩子就行。
自己總算有後了。
可沒想到生孩子要了老命,穩婆告訴他,做好一屍兩命的準備,然後有人找到了他。
死馬當作活馬醫。
老漢告訴醫生們,一定救下孩子。
對于那發的說着鳥語的婆娘,老漢并沒有什麽感情,兩人日常都說不了話。
室内。
醫生們很謹慎。
他們嘗試并記錄,這是他們的試驗。
“哇。”
突然,傳來一名嬰兒的啼哭聲,外面等候的老漢喜極而泣,原地蹦了起來。
他終于有了自己的後。
自己不會絕後了。
年輕的醫生遺憾的走出來,告訴老漢,他的婆娘沒有救回來,因爲止不住血。
具體的過程沒有詳細的告訴老漢。
例如用針線去縫補等等方式。
在沒有輸血的技術下,雖然有麻藥,但是孕婦大出血仍然屬于無法救治的現象。
一名女性護士抱着嬰兒走出來。
“讓我看看。”
老漢要上前,被護士擋住了,大聲說道:“孩子很危險,需要送到救命箱養活。”
老漢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意思,但是聽到了危險兩個字。
“這孩子手腕上綁了帶子,上面寫了丙字,不用擔心。”護士匆忙的說了幾句就抱着孩子走了。
年輕的醫生叫醒了老漢。
“要不要去看看你婆娘?”
老漢點點頭。
走進了産房,老漢看到了地上的血水,看到了張着腿的婆娘,老漢心中有些惱怒。
不過老漢老實了一輩子,就算心中有火也不敢發出來,露出嫌棄的眼神看向躺着的那名沒有聲息的婦女。
婦女仰着頭張着嘴,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闆,仿佛在說着什麽。
她是名普通的日本女性。
小的時候跟在父母身邊,從小餓着肚子。
她和村裏的他相愛。
如果沒有意外,今年她和他就會成親,然後生下孩子,重複過她的一生。
可大魔王來了。
大魔王打敗了士兵,殺死了老人和孩子,搶走了壯丁,女人,少年,少女。
他不知道被送去了哪裏,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但是她知道。
他應該成爲了一名閹工。
可能還在暗無天日的勞作,也可能已經死在了哪裏,最後被仍在亂葬崗裏。
至于自己。
她成爲了一名很醜很老的陌生人的婆娘。
她還懷了那個陌生人的孩子。
她恨大魔王。
她恨周邊一切的人。
其實。
她恨錯了人。
在很早以前,中國就把日本當做友鄰,傳播文化和文明。
但是日本習性,畏威而不畏德。
大魔王的出現,是因爲日本的習性,必須要采取這種方式,才是正确的打開與日本平等對話的方式。
因爲中國用千年來血淋淋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和美國用屠戮和威懾短短時間成功馴服日本的例子,已經證明了日本是什麽樣的國家。
大魔王。
是朱高熾用“西方文明”的手段而已。
任何指責朱高熾的言論,首先要否認“西方文明”。
未來的世界。
多少國家的原住民被白人換了種。
但是西方是文明的。
所以朱高熾不過采用的西方方式而已。
那麽到底是東方的教化吸收方式好,還是西方的屠戮換種方式好,見仁見智的問題。
而無論如何。
朱高熾抵達了金州。
他看到了金州的繁榮之盛景。
天津水師和金州水師護航,金州外海的海域,不允許出現一艘武裝船隻。
首先是研發部門。
目前的金州,因爲地理環境比較封閉,主要與北平通過海運方式連接。
這裏有許多的研發部門,例如醫療。
麻藥,針線,刮骨,解剖等等。
本來是沒打算讓小王爺參觀的,但是小王爺主動提出,于是見到了眼前的場景。
“這裏的标本,來源是什麽?”
爲了科學的進步,必然需要人們做出犧牲,朱高熾希望做出犧牲的是外面的人。
正如歐美國家在非洲試藥。
人家做的很文明。
他們占據非洲富饒地區建立混血國家,然後把純黑人驅趕到貧瘠地區建立國家。
他們還爲黑人建國了,爲他們帶去文明,那些貧瘠地區國家的非洲人連飯也吃不起,能有藥已經是萬幸。
就像他們把墨西哥的平原占據了,把荒山和荒漠留給了墨西哥。
失去了平原連飯也吃不起的墨西哥,多年反抗無力,隻能無奈希望加入美國,證明了美國的文明。
“這個标本是逃跑的閹工,聽說是要去工人居住區找他的青梅竹馬,爲了百姓的安全,此人被抓回後處死了,送到我們這裏成爲實驗器材,爲科學事業做奉獻。”
朱高熾點點頭,面色不變。
雖然心裏不舒服,但是他在努力學西方文明。
按照東方的傳統觀念,他自然做的不對,可他學的是西方的方式,那就沒人可以指責他了。
“你們爲閹工看病,是偉大的精神。”
朱高熾寬慰了幾名年輕人。
看看。
他們還爲閹工治病。
數百年後,必然有人會說在金州,哪怕閹工都是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