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布衣開創鴻業,荷天地眷佑、将士宣勞,不數年間,削平群雄,混一海宇。”
“惟爾西番朵甘、烏思藏各族部屬,聞我聲教,委身納款,已嘗頒賞授職,建立武衛,俾安軍民。”
“迩使者還言各官,公勤乃職,軍民樂業,朕甚嘉焉。”
“尚慮彼方地廣民稠,不立重鎮治之,何以宣布恩威?茲命立西安行都指揮使司于河州,其朵甘、烏思藏亦升爲行都指揮使司,頒授銀印,仍賜各官衣物。”
“嗚呼,勸賞者,國家之大法;報效者,臣子所當爲。宜體朕心,益遵紀律。”
這是朱元璋對邊疆民族的政策。
陝西行都司西部的哈密衛,也就是後世新疆的東部地區,南部是朵甘宣慰司,然後烏斯藏都司,也就是後世的西藏。
包括雲南,貴州各地區,都在洪武一朝加深了控制。
多年來推行的土司朝貢制度,讓儒家文化得以傳播,各部逐漸遵循明制。
荒漠上。
朱棣與宋晟騎馬并肩而行。
在數千騎兵的拱衛中,兩人暢所欲言。
宋晟指了指西邊的哈密方向。
“納忽裏是察合台系,洪武十三年見我大軍抵近,選擇了出城歸順,聖人不願妄動兵戈,以至生靈塗太,因此接受納忽裏稱臣納貢。”
“洪武二十三年,納忽裏因爲不滿互市規模,阻礙西番各族與我大明納貢互市,并劫掠各部與我大明互市貨物,已造成反叛之實。”
“我帶大軍讨伐,納忽裏隻帶走數百騎逃出城,哈密城池盡入我手,等待聖人旨意。”
“乃至洪武二十五年,納忽裏派人向聖人謝罪,聖人原諒了他,準許他回到哈密。”
“如今納忽裏死了,承襲忠順王王爵的,是納忽裏的弟弟安克帖木兒。”
宋晟又指了指南方。
“皆是如此。”
朱棣第一次來此地,感受到此地的複雜。
也明白了宋晟的重要性。
“我朝所立安定衛,原唐朝吐蕃之地,受封的阿端、阿真、苦先、貼裏等等各部混戰不止。”
“受我朝分封的安定王蔔煙帖木兒,被受我朝分封的指揮使沙刺殺了,其子複仇,後又殺了沙刺,沙剌部将又複殺其人,番将朵兒隻巴趁勢屠戮安定城。”
“這片土地上充滿了殺戮,百姓十不存一,猶如羅刹地獄,乃至洪武二十五年,諸部遣僧入内,乞授明官以安部衆,奏請,聖人許之。”
“五年來,這片地區才終于恢複了和平,有了今日的安穩。”
宋晟向朱棣說了這麽多,希望朱棣明白一點。
“陝西行都司穩,則這片土地穩,陝西行都司不穩,這片土地昨日的自相殘殺又會興起。”
朱棣神色郁悶。
他明白了宋晟的意思。
宋晟不想參與國内的政治鬥争,更不想站隊。
朱元璋的政策态度,得不得到後世人的認可,他在當下總之是這麽做的,跟清朝的政策截然不同。
帶來了先進漢文明的同時,也爲地方帶來了和平繁榮。
生産力發達才有文明。
中原發達的生産力,自然讓中原的文明高于周邊。
沒有滅種,沒有推行愚昧宗教,更沒有施行減丁政策。
不是明初的國力比不上清初,明初邊疆戰争的勝利數不勝數,但沒有一次對失敗者趕盡殺絕,而是給了多次的生存機會。
三國演義成書于明初。
諸葛亮七放孟獲的故事,說明了漢文明的包容性和先進性。
“我随父親和兄長加入義軍推翻暴元,童年時和聖人一樣,吃夠了生活的苦。”
“這片土地上的野狗群被我清理完了,留下了幹淨的土壤,隻要保持下去,這片土地才會真正的歸心。”
朱棣聽完這些話,想到了自己的長子。
長子真應該來聽聽宋老将軍的教誨。
雖然老大沒有明言,但是朱棣曉得老大對他皇爺爺的政策不太滿意的。
朱棣沒有再提聯姻的事情。
因爲宋晟已經回答了他。
定遠密比,猶漢沛豐。父兄偕來,有偉宋公。義旗所向,仗劍先驅。神武不殺,迎降歡呼。
這位元末義軍中成長的宋晟,正是大明邊陲的定海神針。
雖然知道與燕王聯姻對自身權勢的好處,可他不願參與國内政治鬥争,選擇了中立。
軍人。
守衛邊陲。
一輩子都是這麽做的,且沒有像藍玉一樣提拔私人,濫用親信,幹幹淨淨的把邊地交給了大明。
朱元璋如何能不信任宋晟呢。
乃至朱棣造反成功後,明知宋晟的兒子誓死抵抗自己,死在了自己大軍,仍然信任和重用宋晟。
最後宋晟病死在出塞治理河西牧地的途中。
……
朱高熾還不知道陝西的事情。
他現在盯着葉希賢。
此人有些難纏。
殺不得,趕不得,讓朱高熾心煩。
“要不要把那幾名士兵……”
朱高熾瞪起了眼睛。
“藏起來。”金忠郁悶的說完,小王爺想到哪裏去了。
“早不藏晚不藏,偏偏這個時候藏起來,豈不是更告訴别人自己有鬼。”
“此事讓鄭亨布置妥當,那幾名士兵的口供要一緻,不要被人詐出來才好。”
殺官真不是這麽好殺的。
明末李成梁靠着把不聽話的将領官員送去邊疆害死,那是因爲明末制度崩壞。
人情大于法度,給了李成梁上下其手的機會。
靠着這個手段,李成梁成爲了遼東土皇帝。
但現在是明初,誰跟你講人情利益輸送,嫌朱元璋的刀子不夠快麽。
現在明初的官場風氣良好。
不是誰可以在地方上一手遮天的。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輕易動手。”朱高熾有點煩躁。
殺了一個高勉,引來了一個更難纏的葉希賢。
還是這些年順風順水習慣了。
“殺了也就殺了,算不得什麽事,那葉希賢就算把北平掘地三尺,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金忠倒是不以爲然。
“父王一直沒有向我提此事,看來心中也是有些不滿的。”
朱高熾有些憂慮。
今年,自己的步子委實有些大。
許多動作甚至都不藏,光明正大的拿出來。
葉希賢的到來和朱棣的不滿,也算是給自己敲了個警鍾,這是洪武二十九年,不是永樂年。
北平呆着的葉希賢見衛所不配合,他也不是好相與的,親自闖去了衛所。
帶人連夜去别人家中抓來審問,沒人敢直接擋他。
密雲衛指揮使鄭亨無奈,隻能親自作陪。
也是監視。
不讓葉希賢對軍士動刑。
光靠審問能審出什麽,何況過去了這麽久,幾名軍士口供一緻,讓葉希賢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燕王父子在北平多年的發展,真不是葉希賢一個人可以撬動。
“北平已經不是朝廷的北平。”
幾名士兵咬死不松口。
哪怕葉希賢威逼利誘,使盡了各種手段。
雖然他沒有證據,但是他已經堅信,高勉的死一定有陰謀。
連自己親自出馬都撬不開蓋子,能做到這一步的,整個北平也隻有王府。
葉希賢可不管證據不證據,他是禦史。
直接寫了彈劾。
彈劾中說道,按察使司佥事高勉之死是謀害,另有元兇雲雲,多方勢力爲元兇隐瞞,話裏話外指向王府。
希望聖人下旨給他特權督辦,讓此案水落石出,天下大白。
這封彈劾引起了軒然大波。
既然撕破了臉,朱高熾也不再理睬葉希賢,隻是心中還是忐忑,不知道朱元璋會做出什麽安排。
對這位皇帝,朱高熾還是有些畏懼的。
從一個碗到皇帝。
什麽詭計能瞞得過他。
燕王府的名聲一直是不錯的。
随着這封彈劾,讓燕王府的名聲無異沾上了污迹。
“這是對小王爺的污蔑。”
丘福大聲的罵道。
宋晟詫異的看了眼在場的将領。
每個人臉上都有憤怒。
忍不住看了朱棣的表情,發現朱棣一臉平靜。
“想不到燕王世子威望這麽高。”宋晟暗自想到,忍不住對朱高熾有了好奇。
中華重工,建設商團這些大動作,在陝西兩年下來已經不可小觑。
軍戶經濟合作社的厲害,宋晟看得到。
但是軍戶經濟合作社爲軍戶帶來的利益,讓宋晟沒有阻攔。
雖然宋晟不懂經濟決定上層建築的含義,但是宋晟知道吃不飽肚子的士兵是無法打仗的。
陝西行都司本就貧瘠,離不開内地物資供應。
哪怕與軍戶經濟合作社合作的軍戶,每年隻增加一二兩銀子,在陝西行都司已經很了不起了。
所以宋晟沒有阻攔的情況下,軍戶經濟合作社在陝西行都司的發展,要比陝西發展的更好。
還有各類商團。
在陝西行都司,要比在陝西通暢。
朱棣準備回去了。
無論如何,北平目前的形勢不太好,不能任由王府的名聲被抹黑下去。
當晚。
中華重工在陝西負責人李伯升緊急求見燕王。
“王爺,我們發現了一座金礦。”
“蘊含無數的金礦。”
李伯升手舞足蹈,整個人都失态了。
因爲在陝西行都司守禦千戶所一帶,中華重工的勘測人員發現了一座巨大的金山。
準确的說不是金山,而是金山脈。
那名工作人員悄悄報告給了李伯升,李伯升知道這件事必須朱棣出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