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
燕王府。
王宮殿内。
幾名官員滿臉沉重,他們穿着臣服,沒有往日的笑臉,發自内心的感到了鄭重。
短短的時日内。
北平城中消失了笑聲。
沒有人說不能笑,更沒有人說不能玩樂,更沒有人說不能嫁娶。
可就這麽發生了。
大街小巷上都是複仇的言論。
哪怕三歲的孩子們,唱的也是複仇的童謠。
那些年的屈辱,老人們開始講。
人們願意靜下心來,認真的聽那些年的悲苦歲月。
朱棣坐在案台後。
“老大到底想要做什麽啊。”
朱棣感到了恐懼。
整個北平隻有一個聲音,連王府中也是如此,人們都在說一件事,并且人人都充滿了悲憤。
這股平靜下蘊含的力量,讓朱棣感到了害怕。
他怕這股力量失控。
“小王爺說時代不同了,要改變以往的模式。”金忠茫然的回複。
北平現在的樣子,讓金忠感到了陌生。
自從北平發展工業化以來,新變化有很多,可最近的變化,是讓金忠最觸動的一次。
原來事情還能發展成這樣。
這股力量太可怕了。
“讓人去找老大,問清楚他要做到什麽地步。”
朱棣自從收到朱元璋的旨意,已經做好了出兵打仗的準備。
打仗他不怕。
心中都盤算好了,帶領哪些能打的軍隊,一口氣滅掉勃林帖木兒,盡快結束戰争,避免無謂的消耗,減輕物資負擔。
直到朱高熾來信。
他讓朱棣不要輕易動兵,先做好萬全準備。
“當時收到老大的書信,孤還覺得好笑,熾兒和他皇爺爺類似,對戰争很謹慎小心。”
“父皇的信中,也是讓孤要小心,不可輕舉妄動。”
“可孤不怕,因爲孤知道自個的實力,但是呢,想看看老大能做到哪一步。”
“想不到是孤誤會了老大,老大不是謹慎,是膽子太大,給了孤一個“驚喜”。”
朱棣不知道該喜還是悲。
他快要跟不上兒子的思路。
以前還能聽懂些,後面越來越吃力,而兒子做的事,動靜也越來越大,大到自己都感到恐怖了。
不光是朱棣,就連葛誠和金忠等人,他們的心中也百感交集。
就算沒有中華重工帶來的變化,隻現在北平的人心力量,任何敵人在這股力量面前,隻是土雞瓦犬而已。
更何況對手隻是勃林帖木兒。
勃林帖木兒雖然是前朝貴族,這些年積蓄了些實力,可用不着弄出這麽大動靜呀。
殺雞焉用牛刀。
“世子必有更深的計劃。”葛誠猜測。
“那就更要搞清楚,去告訴他,孤的确放縱他,可他也别跟孤捅個太大的婁子出來。”
其實朱棣是個老實孩子。
從他曆史中的表現可以看出來。
遵紀守法。
不貪婪。
愛家人。
帶兵打仗中規中矩,不鬧幺蛾子。
不像藍玉那樣,做出軍中養大量養子,把養子都提拔到重要職位上,這種一看就知道野心大的人。
不像秦王那樣目空一切,無視法紀,什麽事都敢幹的藩王。
其實燕王和晉王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燕王“老實”是“老實”,但燕王也是真有才幹。
但是朱高熾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啊。
靖難之役前,最後也是最大的一次機會。
朱棣太老實了。
兩個月結束了戰争。
這麽好的機會,整個北境北疆大權,用個一年半載,不說抓住陝西和山西的兵權,至少也伸出手吧。
結果倒好。
兩個月不到把敵人消滅了。
然後帶兵回家,水花都沒有掀起一個,連大甯和開平的兵權都沒有控制在手。
朱高熾不同。
他要趁這個機會,該抓到手和不該抓到手的東西,全部抓在自己的手上。
還要把以往不方便擺上台面,會引起大反彈的東西拿出來。
例如中華重工,和北平衛所真正的融合。
軍工聯合辦。
要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還有軍戶經濟合作社,軍籍工人等等。
借助這個機會,朱高熾都可以達成。
乃至對陝西和山西的兵權。
更有對草原深處的掌控。
至于勃林帖木兒?
他算哪根蔥。
至始至終朱高熾都沒有放在眼裏。
所以朱高熾阻止了朱棣出征。
真讓朱棣現在出征,隻怕這位老四一個月就把仗打完了,那自己還規劃個屁啊。
打仗是政治的延續,而不是目的。
他叫來了唐雲,讓唐雲代替自己坐鎮,靠着書信和口述,無法說服朱棣。
所以朱高熾打算回北平一趟。
大甯根本用不着自己。
唐雲吓了一跳。
“萬萬不可。”
唐雲抱住朱高熾,生怕朱高熾就這麽跑了。
“這是軍國大事啊,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這裏重要,沒有王爺的旨意,小王爺如果抛下大軍獨自返回,恐怕王爺不會輕饒小王爺。”
朱高熾不以爲意。
唐雲說的道理是對的,可也要因地制宜,考慮實際情況。
隻要大軍不出動,勃林帖木兒還有本事侵犯大甯不成。
朱元璋的說法是對的。
他說胡人奸詐。
勃林帖木兒知道自己實力弱小,無力侵犯大甯,所以試探性在大甯留下蹤迹。
目的就是爲了引誘明軍出關。
在無邊際的草原上,大軍的後勤拉長,勃林帖木兒打的是這個主意,靠斷明軍的後勤來打敗明軍。
如果失敗了呢?
那勃林帖木兒換個地方呗,他又不傻,怎麽會和明軍硬幹,他才多少人,哪裏拼得起消耗戰。
少一個就是少一個,不像大明。
五十萬兵馬沒了,要不了多久繼續拉起一波。
隻不過他碰到的對手是朱棣啊,沒有及時跑掉,悔恨中被朱棣消滅了。
所以朱高熾不認爲自己離開大甯,對軍隊會有什麽威脅。
唐雲是老将。
下面的軍隊都是精銳之軍。
就算出征都沒問題,何況隻是呆在大甯,自己的地盤上,難道勃林帖木兒還敢打攻城戰不成。
唐雲勸阻自己的目的是因爲軍規。
軍規是爲了軍隊的勝利。
而朱高熾更爲了政治上的勝利。
所以他拒絕了唐雲,執意返回北平。
至于燕王。
朱高熾還真不怕朱棣。
誰家的兒子從來不讓父母費心,每次考試皆一百分,各種競賽都是第一名,世界一流大學保送生。
又擅長運動,還會交朋友,無任何不良嗜好,各類獎金和獎學金,比家裏存款都多,學校的寶貝,社會上的寵兒。
就問哪個家長不當個寶?
隻一晚未歸,怎麽啦!
要是自己以後有這樣的兒子,朱高熾得燒高香。
所以朱高熾離開了大甯,把兩個弟弟留下了。
朱棣聽到消息後,的确很生氣。
可他的确很無奈。
徐氏知道朱棣的苦悶,連忙寬慰朱棣,生怕朱棣氣急之下,真的斥責了老大。
知子莫若母。
雖然老大這幾年變化大,可徐氏對長子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别看老大平日裏孝順,但老大與别的孩子不一樣。
老大非常在意自己的臉面。
丈夫是個在意臉面的,長子比他老子更在意臉面。
真要是丈夫當衆說了兒子,恐怕兒子心中不會輕易過去,兩父子會留下隔閡。
“老大氣性大,你不要惹惱了他!”
“嘿!”
朱棣站了起來。
“你這是寬慰我?”
“你這話可笑不可笑,哪裏有老子會擔心惹惱自己兒子的道理,何況老大還敢抛下軍隊。”
“老大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好好聽一聽,如何就需要上杆子教訓人家。”
朱棣一臉無語,悶悶不樂。
“慈母多敗兒。”
徐氏輕哼了一聲,“别人家的兒子倒想敗成我們家這樣的,讓他們敗的試試。”
“唉。”
朱棣長歎一聲。
徐氏收起了剛才的神态,誠心的拉住丈夫,“老大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别太着急了。”
“老大翅膀硬了啊,我還真管不了他了。”
朱棣看着徐氏,無奈道:“他手裏有自己的一幫人,文武俱全,這幫人聽他的話,除非我打壓這幫人,否則老大想做什麽事,不聽我的時候,我還真管不住。”
按照後世的話來形容,叫做獨立權。
朱高熾有自己的事業,具備了獨立條件,除非用權利逼迫,否則他可以違背家裏意願,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朱高熾自認爲不是個老實的孩子。
朱棣是老實孩子。
真實的目的告訴朱棣,恐怕要吓得朱棣昏過去,所以朱高熾告訴朱棣,中華重工和軍隊的深度結合。
“中華重工帶來的工業發展,這份成果不隻是民生上的,經濟的增長,更應該融入軍隊。”
“隻有軍隊和民間都工業化,才能真正體現出國力,也就是國家力量。”
朱棣就知道老大要出幺蛾子。
兵權啊。
何況老大要的不隻是兵權,而是全新的變化,連朱棣都不敢輕易嘗試。
把朝廷制度置于何地。
還是年輕,不知道他皇爺爺的厲害。
朱高熾舉例:“前番衛所軍備之事,交付給了中華重工,原本是虧損狀态,因爲技術的改進,中華重工不但能交付更多的盡量軍備給衛所,自身還能保持盈利。”
聽到這個解釋,朱棣才遲疑起來。
說起來實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