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物的發展需要一定的時間，除非另辟蹊徑，比如英國的工業革命。
在沒有外力的作用，自然發展的情況下，還需要具備運氣的加持，仍然需要以百年爲單位。
但是如果了解這些事物，并從宏觀上調控，用國家力量來推動，那麽可以縮短到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
朱高熾知道事情沒有這麽容易解決，也沒有催促馬王宣，可馬王宣是個不願意浪費時間的人。
他沒有貪婪享受的欲望，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并且樂在其中，感覺隻有這樣做，他才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雖然在身體上，馬王宣是殘疾的，但是精神上，經曆過磨難，并且脫離了苦海的馬王宣，已經升華了。
中華重工和衛所之間，建立了軍工聯合辦，馬王宣出面，籌辦了軍商聯合辦，全面負責中華重工與各商會推進軍籍工人的事項。
馬王宣是中華重工的“老人”，熟悉和認得不少人，給了他發揮人才的基礎。
軍商聯合辦的籌辦速度很快，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把大緻的組織構架搭建完成。
除了中華重工有大量人才可以提供的背景下，馬王宣知人善用，做事雷厲風行也是重要的原因。
當軍商聯合辦籌建完成後，工作人員全部散發了出去，和各家協商軍籍工人之事。
了解遇到的困難，聽取商人們的苦衷，結合多方思路，共同想出合理辦法。
總之，在不怕問題，追求效率，講究共赢，中華重工支持的思路下，各家軍籍工人的促進工作，有條不紊的展開。
從應天府來考察的幾名官員，在北平呆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其中蒸汽機工廠考察了整整三日。
官員們很興奮，他們通過和蒸汽機工廠的技術人員的溝通，獲得了許多思路，對他們想出的閘門工程有了更堅定的信心。
對這些官員，朱高熾是認可的。
文官治國，總比勳貴武将治國具備優勢，不可否認，文明的進步，大多數還是有知識的人推動。
練子甯則像個好奇寶寶，今天去這裏逛逛，明天去那裏逛逛，看上去像個老好人，沒有一點威嚴。
可偌大的北平，沒人可以攔着他，哪怕是朱棣也不行。
如果說上回的李學顔是個難纏的人物，那麽練子甯則是屬于碰都不能碰的“瓷器”。
在鐵道馬車上，練子甯穿着便服，車廂中沒有人認得他是誰，隻有兩位跟蹤他的人，僞裝成老百姓，知道這個人的重要性。
不過呢。
也談不上跟蹤，練子甯對自己身後的兩個“尾巴”心知肚明，這樣也好。
真要是有個萬一，身後的兩個“尾巴”立刻變成他的保護傘，不會讓人傷害他。
中華重工總部廠區召開的全體商業大會，練子甯很有興趣，不過他不在受邀名單中。
人家護廠隊對他很客氣，但是就不讓他進，練子甯也隻能作罷，不過他現在的興趣，已經轉移到了中華重工總部廠區。
原本認爲北平城的變化，已經足夠令人驚訝，沒想到當他親眼看到大名鼎鼎的中華重工總部廠區時，仍然被這裏的規模震驚的合不攏嘴。
“你們都是中華重工的工人嗎？”練子甯看着車廂中，許多人穿着一樣的工服。
不過練子甯也明銳的發現，工服的左胸口燕子圖案的顔色有不同，有金色的，藍色的，紅色的等許多顔色。
根據他的猜測，不同的顔色，代表了不同的等級，不過又好像不太對。
坐在練子甯對面的幾名乘客，都穿着中華重工的工服，他們臉上充滿了自信。
“我們都是。”
“是哪家工廠的？”練子甯好奇的問道。
“軍商聯合辦，新成立的部門，老先生是哪裏人，應該是剛來我們北平吧。”
工人們對練子甯也很有好奇心。
練子甯暗暗點點頭。
生活是困苦的，困苦的生活，讓人神情麻木，種地的老百姓，就沒有眼前幾位工人的活躍。
雖然不懂精神面貌這個詞，但是練子甯是懂得其中的區别，在他的眼中看來，工人比農民要活躍。
不過想到在礦上看到的礦工，練子甯又改變了想法，至少中華重工的工人是這樣的。
練子甯還有五年滿五十歲。
但在官場上，這個年齡，加上他多年來的資曆，應對他即将到手的前程，還算是新貴。
五十歲的縣官，那肯定是老人，但五十歲的部台高官，那肯定不算老。
何況練子甯才四十五歲，對比他的級别，屬于大有可爲的階段。
練子甯雖然穿着常服，但氣質是掩藏不住的，工人們都知道面前的人，一定是位老先生。
“老夫是江西人，在應天府教書，聽說北平與别的地方不一樣，所以來遊曆。”
“那您可算來對地方了，我們北平這幾年的變化，那可是真大，仿佛兩個世界。”
工人們的言詞，令練子甯觸動不少。
交流是人類必備的社會運轉方式，但不是每個人都具備交流的能力的。
中華重工的工人素質，在練子甯眼中，總體上頗爲不俗，都快趕上讀書人群體。
他們又充滿了自豪，這種精神殊爲難得，也更令練子甯心中不安。
“咔嚓咔嚓。”
行駛的鐵道馬車，從北平出發，在北平與大興縣之間，經過了一片“不同尋常”地區。
一座接一座的小樓房，入眼所見，仿佛一座小城，但是這裏沒有圍牆。
幹淨，整潔，有序，繁華……
練子甯情不自禁的把視線投入到窗外，甚至忍不住探過腦袋，仔細的看着團建房區。
“這是我們中華重工的工程部，修建的團建房，總共有三千棟樓房，提供人們居住，裏面還有集市，學校，供銷社，糧票銀行，足球場，劇院好多東西。”
一旁的工人得意的介紹道。
這裏有站台，鐵道馬車停了下來，練子甯半路下了鐵道馬車，他身後的兩個人，沒想到練子甯會在這裏下車，差點錯過了。
在鐵道馬車啓動的前一息，發現了動靜的兩個人，匆忙的跑了下來，看到練子甯的身影才松了口氣。
練子甯一行三人，走進了團建房區。
這裏的樓房，一般是兩層的，也有不少三層的，往裏走了兩刻鍾，練子甯看見了工人們口中的學校。
“中華重工工人子弟學校。”
練子甯站在學校大門口，默默看了眼學校的大招牌，現在的他，臉上充滿了嚴肅。
北平，還有中華重工，給了他太多的意外。
而現在他發現的這個意外，是他抵達北平以來，令他最在意的事情，他要去學校裏看一看。
學校大門有護廠隊，兩名護廠隊員不讓他進，說學校裏都是學生，不允許閑雜人員進去。
練子甯非要進，可他力氣不夠大，人家不讓他進，他無奈的看了眼身後的兩位“尾巴”。
那兩個人扭過頭，沒有理會練子甯。
他們要盯着練子甯，也要保護練子甯的安全，可沒說要幫他辦事，反而樂于看到此人吃癟。
練子甯幹脆的坐在學校門口，就這麽盯着裏面。
護廠隊隊員不是傻子，通過此人身上的氣度，知道不是他們可以随意得罪的人。
隻要人家不進去學校，他們也不敢管太多，也就任由練子甯坐在學校大門口外。
“叮鈴鈴。”
突然傳來一陣鈴聲，三層長方形的建築，每層有七八間的教室，先走出來的是老師。
等老師離開了教室，學生們興奮的跑出教室。
操場上有足球場，學生們踢着足球，練子甯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看錯了，他竟然還看到了女學生。
他張開了嘴巴，眼睛張的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現象。
通過他的觀察，他發現這些女學生并沒有和男學生在一個班，這些女學生，都在一個教室上課。
總算給了一絲撫平練子甯心中震驚的安撫，過了大概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又響起了鈴聲。
學生們匆忙的奔回自己的教室，老師們卡着時間走進教室，他們進來的時候，基本上學生也都回到了教室。
“你們知道，這裏的學校，教授的是什麽嗎？”練子甯實在是按捺不住，試探的問向身後的兩位。
那兩位搖了搖頭，他們真不知道。
練子甯就等啊等，一直等。
那兩位離開一個人，去路上進來的時候，遇到的集市處，買了幾份食物回來。
他們還主動分給了練子甯一份。
練子甯沒有客氣，道了一聲謝，接過來在大街上，竟然就這麽吃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形象。
大有一直在學校大門口呆下去，不達心意不罷休的氣勢。
終于。
下午時分，學校的鈴聲又響了，不同的是，這回學生們走出了學校，有好幾百人。
學生們好奇的看着大門口奇怪的先生，這位奇怪的人，拉着每個學生問了好多的問題。
“數學？”
“幾何？”
“代數？”
……
學生中有年齡小的，有年齡大的，他們的班級不同，學到知識也不同。
練子甯沒有再糾纏年歲小的，而是專門問起那些年齡大的學生。
學生們上課的内容，練子甯并不陌生。
無非是《九章算術》、《天元術》、《四元術》這些，不過學校的确下了大力氣，收納了許多的書籍。
不少書籍，連練子甯都隻聽過名字，卻沒有翻閱過，還有一些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
聽到學生們說他們上課的内容，練子甯感到荒唐。
難道這些學生不參加科舉嗎。
讀書的費用可不低，不參加科舉獲得回報，是什麽才能促使他們的父母做出這樣的事？
很快，練子甯明白了。
在學校讀書不用錢，原本還收夥食費，現在全免，隻要孩子入學讀書，學校提供書本，也提供免費的食物。
隻提供免費的食物這一點，就能促使父母送孩子入學讀書，練子甯感到了大恐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