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真定府。
農具的價格一年比一年低,算下來,價格低了三倍不止,而且種類越來越豐富。
百姓們對購買農具的熱情被刺激了起來,越來越多的老百姓,舍得出錢買大量的農具。
城市中,托運蜂窩煤的車輛多了起來,市民習慣了使用蜂窩煤生火。
令人啧啧稱奇的是,蜂窩煤的價格也一年比一年便宜,比購買柴火的費用,要低了整整一倍。
而鎮定府不少的人口,前往了北平打工,每年的工錢,要比在農田得到的更多。
一戶人家十五畝田。
除去稅負徭役,以及全家的生活開支,能剩個三五兩銀子,已經算是節省了再節省。
遇到個生病嫁娶喪葬,幾年的儲蓄就沒有了。
而打工的話,一個人一年就有十兩上下的工錢,省吃儉用下來,等于家庭的收入直接翻了一番。
造成了鎮定府巨大的變化。
一戶人家中,總得有人出去打工。
年結時分團聚,一家人豐衣足食,能買得起炮竹在自家大門前燃放,紅紅火火一般的好日子。
而仍然一家人留在田地,靠着田地收成過日子的家庭,隻能羨慕的看着鄰居。
哪怕是再社恐的人,也隻能硬着頭皮,請鄰居介紹個門路,帶着他或者自家的兒子一起去打工。
至于中華重工在真定府開設的工廠,例如農具廠,造紙廠,鐵道站,工程隊,包括蜂窩煤協會建立的蜂窩煤工廠等,能留在本地工作的當地人,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提供的工作崗位無法吸收,隻能達到十之二三,所以大部分的富餘勞動力,仍然需要去北平。
老百姓們手裏有錢了,市面上的商品也豐富了,形成了良性的經濟循環。
這是工業化之後的必然。
不知不覺間。
洪武二十八年,從春夏到了秋季,一年中最搶天時的勞動開始了,不少的工人從工廠請假回來,用最快的時間收割完田地裏的麥子或者稻谷。
因爲農作物的不同,所以秋收的時間從八月到十月不等。
人人手中都有農具使用。
中華重工制作的大量耐用便宜的可以打谷子的機器,受到了百姓們的歡迎。
雖然很早就有了打米的機器,可是因爲成本和推廣問題,許多的百姓,仍然采用手工臼米的辦法。
這件農活可以說是婦人最怕,最費時間,又隻能硬着頭皮幹的農活,常常讓半大小子們痛哭流涕。
現在沒有這個苦惱了,隻需要把糧谷倒入機器中,人們用手柄轉動,帶動機器内的部件。
轟隆隆的嘩嘩響,打出來的就是殼米分離後的,源源不斷的白花花的大米。
這項原本需要一年四季,每個月都要花上幾天,讓人痛苦不堪的農活,變成了隻需要一天,在孩子們看來還是很好玩的事情,就能幹完的農活。
各種各樣的農具,代表了各種的技術,縮短了農業生産的成本,解放了人力。
工業規模越大,讓成本越便宜。
而地下礦場資源以目前地球的儲量,對大明朝來說,可以說是“無限”的。
隻要保持滿足人口能吃飽肚子的水平,也就是原來的農業基礎上,發展的上限是無限的。
這就是農業社會和工業社會的本質區别。
土地産出有上限,再多的人口也無法讓土地種出更多的糧食,但是更多的人口,可以投入到工業中,創造出更多的工業生産。
隻要保證一日三頓飯的前提下,工業可以吸收無數的人口。
這是人類從柴薪時代,變爲煤炭時代,預示進入工業化,聞所未聞的大變革。
一千年前的人吃的是大米,一千年後的人吃的同樣是大米,但是每個人使用的商品數量發生了質的變化。
“叮鈴鈴。”
真定府的站台上,從鐵道馬車的車廂中,下來不少的人群,随着打工人數的增加,乘坐鐵道的乘客直線上升。
再也不像剛開始的時候,站台上隻有寥寥無幾的數名乘客。
當然。
真定府鐵道站台是個大站,也是乘客多的原因。
從車廂中下來的人,一半以上穿着中華重工的工服,人們習以爲常,當做了常态。
因爲中華重工的規定,成衣鋪子不敢對外售賣中華重工的工衣,但是對小孩子可以賣。
所以街道上,不少的小孩,穿着仿造中華重工工衣的童裝,甚至在左胸口也繡了隻燕子。
兩名穿着中華重工工衣的工人,拎着黃皮公文包,随着不少的人往城裏方向走去。
“請問是張千戶家嗎?”
兩人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院子大門被打開,一名婦人看到陌生人,好奇的問道。
“你們是誰,找我們當家的有什麽事?”
“你好,張夫人。”
一名年齡大的工人,禮貌的拱了拱手,很客氣的說道:“我們是中華重工調研司的。”
兩人自我介紹一番,隻說要找張千戶,但是沒有透露要做什麽。
幾人說話間。
一名婆子和丫鬟,抱着一個嬰兒,牽着一名孩子走了回來,好奇的看着婦人。
婦人見家裏的人回來了,這才請了兩人進去坐。
婦人請了鄰居幫忙去跑腿,一個時辰後,在衛所衙門當班的張武趕了回來。
幾人寒暄後,張武連忙引着兩人去了他的書房。
張武原來是燕山右護衛的百戶,後來在小王爺監管北平府時,由小王爺的調動,來到了真定衛當千戶。
現在北平諸衛的變化很大。
燕山衛不少将領外派了出去,而不少外面的将領,調任到了燕山衛,這種調動很頻繁。
“因爲初來真定,家中簡陋,還請二位海涵。”張武得知眼前兩人不光是中華重工的身份,還有舍人的身份,臉上顯得非常客氣。
“張千戶和我們不是外人,一家不說兩家話,我們此次來叨擾張千戶,因爲張千戶入了名單,邀請張千戶前往密雲石匣營,共同參與對新式火器的評測。”
新式火器要裝備在石匣營,張武做爲從燕山衛出來的将領,不光深得王爺信任,也受小王爺重視。
而張武也知道小王爺不簡單。
看起來北平諸衛将領的互相調動是平常的事情,可張武看出來了,從燕山衛派出的将領赴任的地方,是對中華重工不支持,或者态度抗拒的将領。
而調入燕山衛的将領,多數被冷藏了起來,少數才是真正得到重要,對小王爺的手段,張武就很服氣。
“抵達石匣營的時間是什麽時候?要在那邊呆幾日?”張武問得很詳細。
他初來真定,家裏的事情顧不上,一門心思撲在衛所中,正是關鍵時期,不希望離開太久。
兩人連忙笑着解釋,“如果張千戶抽不出時間,并不是一定要張千戶去一趟。”
對不同的将領,他們二人的态度也不同。
張武屬于根正苗紅的那種,能交好就要交好,不能交好也不能輕易得罪。
“張千戶這裏是我們邀請的最後一站,所以時間很急,定在三日後,參與的時間,大概也是三日左右。”
張武聽完後想了想。
真定府的首府,也就是後來河北的石家莊。
從真定府到密雲,大概有不到八百裏的路程,鐵道馬車長途運輸時,大站會有儲備的馬匹用來更換,以保證馬的健康和壽命。
受限于鐵道環境,沿途站點的停靠,以及馬匹儲蓄量等因素。
現在的鐵道馬車速度,需要兩個日夜,也就是說他還有一天的時間來安頓諸事。
張武同意了邀請,答應去密雲,并提出留宿二人,二人謝過張武的好意,但是沒有留下來。
兩人也沒用王府的堪合去驿站,而是用中華重工的名義,在真定站歇息。
他們二人需要明天一早乘坐鐵道馬車趕回北平,提交确認後的名單。
朱高熾帶着人視察坐落于保定府的焦炭煉制五廠。
“煉制一百斤鐵,隻焦煤的需求要五十斤,不提北平各行對鐵料需求的成倍遞升,光三省鐵道建設計劃,用鐵量高達七千萬斤,也就是至少四千萬斤的焦煤。”
“算上整個市場的需求,以及對明年的計劃準備,焦煤的年産量,要在今年達到三千萬斤。”
王本越來越像一名掌櫃,至于原來的技術,此人已經轉變了道路,不再是純粹的技術人員。
對王本提出的計劃,朱高熾認爲是合适的。
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英國,人口和面積,勉強等于一個山東加上北平,而且發展不是調控的,有很多不足之處。
那時候英國的煤炭産量在五千萬斤以上。
而現在不光是北平,加上陝西和山西,以及和南方市場的合作,光一個鐵道計劃,和原本英國工業革命的發展有本質的區别。
大基建大工業,代表了大投入。
隻有國家力量加入才能支撐起來,哪怕是第一次工業革命中的英國環境,也是承擔不起的。
“不光要滿足焦炭的生産,焦炭煉制過程中的附屬物,也要大力重視起來。”
朱高熾補充說道。
煤油煤黑等不提了,附屬物氨水蒸餾後的化肥,同樣是朱高熾看重的。
每爐三萬斤煤炭,煉制出一萬八千斤的焦煤,在生産過程中,每天可以得到七百二十斤的氨水。
五千萬斤煤煉制成三千萬斤焦炭的過程中,可以制造出數百萬斤的氨水,對農業的作用不言而喻。
這也是朱高熾敢大踏步,推動大基建的重要底氣來源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