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銘和朱棣屬于同輩,但在遼東的郭家,和燕王府的交際并不深,兩家的根基來自不同的“山頭”。
因緣際會,特别是藍玉大案,導緻在大明屬于次等階梯勳貴的郭家,突然成爲遼東地方實權派中關鍵人物,也就是“節點”。
朱棣本身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沒有想這麽遠,他可不知道自己會領兵出遼。
他的視線,一直在北方。
也正是因爲這次出遼的經曆,讓朱棣的視線落到了郭家的身上,爲多年後,已經造反成功當了皇帝的朱棣,下令郭家女成爲太子側妃奠定了基礎。
可見兩人在遼東的經曆,讓兩人給對方的印象都不錯,至少在朱棣的心中,郭銘此人是不錯的。
現在經過朱高熾的翅膀,兩家提前産生了交集,并且誕生了聯姻的訴求。
因此在遼東,郭銘當然不讓的支持朱棣,給予了許多的方便,例如制造“理由”留在遼東。
沒有“坐地虎”郭家的幫助,朱棣作爲“客軍”,可不敢“光明正大”行這般舉動。
至于遼王,此人連王宮都還沒有修建好,還是剛就藩的少年人,身邊無人可用,隻一些從應天府帶來的太監,有什麽資格敢跟年齡大近二十歲的四哥作對。
在他的心中,舉目無親,千裏之外的“蠻荒”地方,親人四哥還是他的依靠呢。
郭銘的性子,是個内斂的人,一言不發,換做别的性子,早就忍不住開口。
朱棣拍了拍郭銘的肩膀,親近道:“王妃很喜歡你家的姑娘,去年送别後,一直念念不忘。”
“小女能得王妃的厚愛,是她的福氣。”郭銘沉聲說道。
朱棣點了點頭,對郭銘的态度很滿意。
此人性格沉穩,做事有度,是個能擔大事的人才。
這就是中年人和少年人的區别。
人生的經曆,導緻多了些社會上的見識,換做是年輕的遼王,心中哪裏有什麽主意。
“寡人已經再次上疏父皇,力求促成你我兩家的姻親。”朱棣安撫說道:“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哪怕終被拒,寡人将從小戶中挑選世子妃,世子側妃仍然是你郭家的。”
世子側妃當然不如世子妃,一字之差猶如雲泥之别,可朱棣說世子妃會從小戶中挑選,令郭銘再也沒有顧慮。
雖然明初的名分大義不可爲,可當時的人中,還有不少人沒有這麽認爲,覺得是大有可爲的。
例如秦王。
秦王的正妃是蒙古貴族之女,側妃是開國勳貴之女,秦王自然更看重側妃娘家的權勢。
雖然鄧家因爲牽連兩場大案,導緻當家人死了兩波,可軍中派系的關系還在。
所以秦王的心思傳的沸沸揚揚,向應天府上表的世子人選,就是側妃鄧家之女。
燕王向郭銘的承諾,等于隐晦的表明了某種心思,面對這種誘惑,加上兩人多日的交情,郭銘立馬表态,唯燕王馬首是瞻。
雙方一拍即合。
而朱棣節制北平兵權,又奉旨出遼,加上金州以及郭銘的協助,在遼東的威望越來越“下沉”。
現在還沒到離開遼東的時候,比起大獲全勝的秦王,還有才能雖不足,但努力做事追趕的晉王,朱棣要更加的耐得住性子。
秦王已經回到了陝西,晉王也回到了山西,而留在北平的朱高熾,收到了父親的來信,告知還要留在遼東。
至于歸期,因爲亂未平,所以歸期未定。
朱高熾有些看不懂朱棣的心思。
像秦王的心思就很好猜,他肯定是不服氣的,天下人皆知,也有很多人認爲秦王有這個實力。
實力不光是包含了軍權,還有名望和名器等等。
秦王的身份,讓他是靠近名器的第一人,哪怕已經定了皇太孫,可皇太孫年少,皇帝年老啊。
主少國疑,千年來都是如此。
反倒是朱棣,别看朱棣對兵權掌控了不少,可還真沒多少人認爲朱棣比秦王更具備威脅。
朱棣對國家的威脅,還不如晉王呢。
朱高熾數次被朱棣“敲打”,他原以爲朱棣是沒有那個心思的,是後來的局勢逼出來的。
可現在朱棣的一些舉動,令朱高熾遲疑起來,自己好像猜錯了。
“有種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的意味啊。”朱高熾放下手中的書信,突然這麽想到。
對人性也有了更深的認知。
朱棣知道大勢不可爲,所以在某些方面的心思,不如秦王和晉王那麽明顯。
但是作爲才能卓越的雄主,朱棣在有些方面做的是真不錯。
例如軍權和人心上。
“看來任何事物的結果,都是有脈絡可循的,不是突兀的發生,朱棣的成功是偶然,也是某種必然關系。”
無論朱棣的心思真實意味如何,他現在的行爲,對朱高熾的計劃是有利的。
人的心思最難猜,朱高熾無法得知朱棣的心思,也無法得知葛誠的心思,更無法得知朱元璋的心思。
如果葛誠是錦衣衛的探子,那麽自己在北平的工業發展,可以說從最初就展現在朱元璋的眼皮子下。
要說朱元璋是反對的,那麽朱元璋并沒有打壓,可要說他是支持的,他也沒有給出優待。
那自己的心思,會不會被朱元璋猜到呢,這位老人家的謀算,對人心的了然,朱高熾可不敢小觑。
猜來猜去,沒有半絲的頭緒,朱高熾放棄了。
自己的優勢在對工業,對時代發展的脈絡上,舍近求遠才是愚笨的行爲。
朱高熾放棄了和這些人物較量心思,轉頭全力發展工業。
“這種投入叫做資本的運作,而資本的運作,需要底層的支撐,否則就是空中樓閣,遲早會引來崩塌,造成經濟危機,一種毀滅的行爲。”
朱高熾召開了内部會議,關于鐵道建設商會事宜的準備工作。
十幾位掌櫃,有财務部部長,糧票銀行的行長,他們認真聽取小王爺的講解。
“礦區産鐵,鐵廠産鐵軌,鐵道鋪設鐵軌,而鐵道初期的收益,無法維持這種運作。”
“而且鐵道的建設,又需要大量的投入,在北平境内,可以通過調控手段,利用中華重工體系來吸收,可在陝西和山西,中華重工無法主導兩地,更談不上調控,那麽需要一種新的模式。”
大明發展工業的一切事物,在朱高熾的心中,都是有迹可循的,不需要摸着石頭過河。
英國1740年,鐵産量是一萬七千噸,四十年後是七萬噸,可在後來的十年中,直接翻倍變爲二十六萬噸。
一萬七千噸是三千四百萬斤,是英國剛開始工業發展之初。
北平人口近三百萬,一年的鐵産量隻有五六百萬斤,通過三四年的時間,朱高熾提升到了兩千萬斤。
這項成就,比起後世用二十年走完西方數百年的成就,遠遠不能相提并論。
要知道在當下的大明,大明同樣具備後世不具備的優勢,那就是大明能碾壓周邊,有極爲寬松的外部環境。
更不提朱高熾手中掌握的各種大勢和知識,既有中央調控的優勢,又不需要走彎路,避開了各種阻礙。
十幾位中華重工的頂層管理者,仔細記着筆迹,他們都是聰明人和實幹家。
在理論上,無人不服氣小王爺,隻有跟得上小王爺經濟理論,并嚴格按照此理論做事的人,做出了成果,才能走到今日的地位。
“那麽以鐵道未來收益,以及礦區未來收益,以此來抵消,充分消化資本。”
兩百萬兩銀子,等于四百萬石糧食,這還是第一期的融資,朱高熾可承擔不了。
中華重工打造的糧票體系,也是承接不了的,也就無法内部吸收調控。
而鐵道的建設,在陝西和山西兩地,沒有中華重工這種調配社會模式的樞紐存在,那就必須要大量的資本。
猶如美國修建鐵道的成就,采用未來的收益,吸收了天量的資本,才達成了計劃。
“現在唯一的難題,是和秦王府的協商,在鐵道的建設上,必須以商團爲主。”
論資本的運作,大明哪個商團比得過中華重工,在鐵道建設商團,中華重工體系下構建的商會,自然主導了鐵道建設商團。
雖然名義上沒有燕王府的影子,可實際上仍受朱高熾的控制,這是他不會放棄的。
否則他費這麽大精力發展陝西幹嘛?
如果不能在靖難之役中爲他出力,那還不如調轉力氣去别的地方,等到全國一盤棋時再來治理。
這成了無解的問題。
會議結束後,朱高熾叫來了周世豐,悄悄的說道:“可以誘惑下秦王。”。
小王爺的吩咐,讓周世豐不明其意。
秦王最高光的時刻到了。
可他活不長。
真的沒有多少時日。
既然如此,朱高熾認爲可以誘惑下,讓他以爲自己能控制鐵道建設商團。
“讓人告訴秦王,隻要鐵道建設商團進入了陝西,在秦王的地盤上,還不是任由其揉捏,沒必要在名頭上糾纏。”
周世豐不可思議,反問道:“這也是屬下們擔憂至今的麻煩,小王爺難道另有主意?”
“咱讓父王寫封信給二伯,到底是親兄弟,終歸給三分薄面。”朱高熾随便給了個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