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
王真從旅順林場返回北平過年,聽到了遼東總兵官周興向王府負荊請罪的事。
回來的當天晚上,他的好友,蒙古族将領火真得知,趕來請他喝酒,爲他接風洗塵。
“此人心思歹毒。”
王真夾了一筷子菜,壓下了入口的酒,龇牙裂齒的表情,然後鄙視的說道。
火真一頭霧水。
“他向王爺請罪,看起來很誠心,有什麽古怪不成?”
“哼。”
王真冷哼一聲,解釋道:“周興此人在遼東威望不低,如此姿态,豈不是引起不少人的共鳴。”
“他鬧出這麽大動靜,王爺不但不能責罰他,還要善待他,不然無法服人。”
聽完王真的解釋,火真眼睛瞪的大大的。
良久。
火真感歎道:“你們漢人就是心思深,這麽多彎彎繞繞。”
說完周興的事,兩人小酌幾輩,火真古裏古怪的側過身子,靠近王真。
“幹什麽?”
王真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火真挑了挑眉頭,幸災樂禍的表情,“過兩日是北平大劇院開戲的日子,我請你去看場戲。”
“我不去,戲有什麽好看的。”
“不行,必須去,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不是我安達。”火真大大咧咧的說道。
面對胡攪蠻纏的火真,王真頭疼不已。
晚上。
妻兒已經睡下,王真枕着枕頭,夜不能寐,眼睛盯着床頂,聽說金州林場要拆分。
聽到此傳言,令他很憂慮,是因爲李學顔的事情,所以引起了小王爺的猜忌?
第二日。
早上。
王真騎馬去了世子府,向門房管事遞交了腰牌,然後管家領着他去客房等候。
也沒有多久。
來了一名小黃門,請王真去小王爺的書房。
“小王爺這麽早已經在書房了?”王真忍不住問向身前的小黃門。
他特意來的早,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做好了等待多時的準備,委實沒想到小王爺已經在書房。
“王爺兩父子,都是勤勉之人。”
小黃門簡短回了句,惜字如金,不再多言。
自從前年小王爺整頓世子府,打發了不少老人離開王府,送去莊園養老。
王府的風氣不提,世子府這邊煥然一新。
書房中。
朱高熾看着來自應天府的小說,是郭家送來的衆多年禮之一,《三國演義》、《水浒傳》、《西遊記》等。
雖然郭家人沒有伸張,但幾本雜說是郭家小姐爲小王爺挑選的,知道小王爺喜歡。
幾本書,朱高熾其實原來就看過。
不過今非昔比。
因此這幾本書,朱高熾仍然重頭看起,還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封神演義》、《西廂記》、《三言二拍》、《金瓶梅》等小說,要在明中期才會出現。
“小王爺,王千戶來了。”通傳聲從門外響起。
“請他進來。”
一會兒,王真走了進來,看到案台後的朱高熾,連忙快步上前,拱手行禮。
“小王爺。”
“快請坐!”
朱高熾戀戀不舍的放下手裏的《三國演義》,露出笑容看向王真,聽說今年的旅順形勢喜人。
“一路上可辛苦?”
“不辛苦。”
王真然後解釋,“從旅順口坐船到天津碼頭,隻需要一日的時間,然後從天津乘坐鐵道馬車到北平,不但不辛苦,屬下還睡了一路,精神飽滿。”
朱高熾點了點頭。
後世從旅順道天津的輪船,隻需要九個小時,也就是四個半時辰,比當下縮短了将近三倍。
“前番,李學顔在旅順碼頭乘坐船隻離開,因爲沒有收到消息,所以屬下沒有擅自做主。”
王真突然解釋道。
朱高熾打量了王真一眼,态度很真誠,朱高熾沒有要探究真實想法的心思。
李學顔是名士,又年輕。
對此人動手,必定引發文人們的軒然大波,王府能脫離幹系,可動手的人一定會被揪出來。
馭人之道,朱高熾有了自己的經驗。
人的心思很難猜,猜來猜去反而不美,不如用框架框起來,在保證其利益的前提下,才是最穩妥的。
就像老闆一個月淨掙三百萬,下面員工一個月拿一千工資,還希望下面員工忠心耿耿,努力工作,指望畫大餅就能改變員工思想,這才叫做癡人做夢。
朱高熾希望王真是聰明人。
此人在曆史上的表現,應該是聰明人。
“根據制定的計劃,林場在開年後,會一分爲二,林場和船政,也就是說把船和漁從林場劃分出來。”
朱高熾平靜的問道:“對這個計劃,你作爲林場的負責人,有什麽看法?”
果然。
王真深呼吸一口氣,昨晚想了一夜,該想的問題想了,不該想的問題也想了。
現在坐到小王爺面前,事到臨頭,王真反而不再緊張。
“短短的年餘時間,林場從無到有,工人從零到五千餘人,還有奴隸工兩千人。”
“田畝,船隻,冰窟,海島開設鹽場,養馬場等,成果之豐,無人能料。”
王真畢恭畢敬,一口氣說道:“這一切的供需和組織,皆來自中華重工之力,非屬下之功,所以小王爺的安排,屬下并無他異。”
“哈哈哈。”
朱高熾隻覺痛快,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最看重的就是伱這點,思慮事情的角度,要比普通人站的更高。”
朱高熾站起身,繞開案台,走到王真面前。
王真見狀,想要站起來,朱高熾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後輕輕拍了拍。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王真松了口氣,看來自己的回答,的确令小王爺很滿意。
朱高熾背手而立,站在輿圖前。
自己需要王真,但是自己需要的不隻是一個王真。
如果王真如曆史上表現的一樣好,那麽朱高熾不會虧待他,可真要是有别的心思。
那麽今時今日之地位,朱高熾能捧起一個王真,也能捧起别的李真、周真之類。
“在我的計劃中,船政是非常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比林場還要重要。”
“王府千辛萬苦,想方設法成立金州水師,也是爲了促進船政的發展。”
“所以并不是要分你的權,而是要把盤子做大,實際上也是讓你的權利變得更大。”
朱高熾回過頭,笑着看向王真,“原來金州可不是王府的地盤,孫岩當初和你一樣,也是光杆司令。”
“屬下不是不明是非的人,請小王爺放心。”
王真還是站了起來。
小王爺對人和氣,可他實在無法保持自己坐着,小王爺站在,心裏不得勁,總覺得不好。
“千萬不要爲一時得失而計較,你家世代爲王府效力,王府不會虧待你的。”
朱高熾第一次承諾,誠心道:“好好幹,一切有咱在。”
周興不懂畫大餅。
聽到小王爺的肺腑之言,感動的無以言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