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工廠總部,回到了王府,太監來告知,今日有布政司的請帖,朱高熾猜到是墾田的事。
仔細了解後,的确如此。
布政使以布政司的名義,邀請王府出席,在三日後,檢閱得勝澱治理成果事宜。
“得勝澱?”
“就是在大城以北,文安以東,霸州以南的,大片的窪地。”葛誠說道。
“聽說官府在這邊地方下了大力氣,勢要治理成功,計劃得到三十萬畝的良田,胃口可不小。”
朱高熾已經知道是哪片地方了。
根據他的了解,也不算做不到的事情,何況有了抽水用的蒸汽機,不過提前發生了而已。
并且後來可不止三十萬畝田,并不是天方夜譚之事,看來官府還是下了力氣的,并不是空口白牙,隻爲了政績徒耗民力。
幾日後。
朱高熾代表王爺,領着長史府,在得勝窪,與布政司官員們彙合,一起巡視成果。
“爲了治理這片澇窪地,真是不容易啊。”顔鈍下了轎子,在地頭上和朱高熾并排行走。
其餘人跟着他們的後面,浩浩蕩蕩數十人,周圍還有兵丁。
如果朱棣在此,顔鈍就會落後半步。
得勝澱是一片濕地,在白洋澱和大運河之間,地形非常複雜,水位深淺不一,既不能行舟,也不能徒涉。
得勝澱内還布滿了小島,島上的植物都非常茂密,得勝澱周遭也遍植樹木,遠遠看去就是一大片森林。
如今。
眼前在窪地上圍築圩堤,處處是開挖截流的水溝,在敵視較暢的窪地,或者地勢平坦的緩坡地,開挖淺而密的田間溝。
“的确不容易。”朱高熾贊歎道。
到了一處高地,視野開拓,已經搭建了好棚子,棚子下擺設的桌椅,桌子上有茶水。
“請”顔鈍伸手說道。
朱高熾笑着同樣伸出手。“顔藩台請。”
兩人走進去坐下,有差吏上前爲兩人倒茶,其餘人圍在周邊,等待吩咐。
“都歇息片刻吧。”朱高熾抿了一口,笑着對衆人說道。
得勝澱可不是小地方,比一個州的面積要大,此處不過是挑出的一段地方。
如果此地全部治理成田地,那可就不得了,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利用的還是其中部分可以開荒的地方而已。
“居正。”顔鈍突然叫道。
散開的人們中,有個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忙轉身進來棚子,恭敬的向二人拱手行禮。
“顔藩台,小王爺。”
朱高熾吓了一跳,差點以爲是張居正了,醒悟過來,好奇的打量眼前這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可别小看這位年輕俊傑,得勝澱的治理,就是此人的主意,并且是他組織起來的。”
顔鈍熱情的介紹,對此人極爲的贊賞。
“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朱高熾聽到是名人才,主動起身,拉着對方的胳膊。
那人明顯不适應小王爺的熱情,顯得有些拘謹。
“回小王爺,下官姓李,名友直,字居正,老家在清苑那邊,在布政司做事。”
原來是他。
朱高熾恍然,态度越發客氣起來。
李友直可不是小人物,雖然現在是小人物。
少年時即讀書通大義,兼習律法。“靖難之役”時,因帶頭向明成祖報告密事有功,擢升北平布政司參議。
當然,這些都不足以讓朱高熾重視,他見過的名臣名将已經夠多了,已經無法令他興奮。
真正讓朱高熾在意的,是此人是一名技術官員。
此人在永樂朝治水,治河都有大功,後來在工部也是負責具體事務。因爲爲人不小心,官場幾起幾落,最後都用爲治理之才得到起複,可見其能力。
可也有些不對。
既然顔鈍這麽重視他,那此人應該心向官府才對,如何會主動向朱棣告密呢。
朱高熾沉吟片刻,很快猜到了其中的道理。
顔鈍此人,後來可不受朱允炆朝廷的信任,被調換了職位,受此影響,此人未來改變了心意,也就順理成章。
通過這件事得出判斷,讓朱高熾更加有力确定,顔鈍是可以拉攏過來的。
不過得知此人字居正,竟然同了張居正的名,反正朱高熾看此人很順眼。
“得勝澱地形複雜,多年來官府都不願下力氣,以免浪費了民力,結果又一無所謂。”
“你是怎麽想到的,要把此地治理起來?”
朱高熾拉着李友直坐下,和氣的詢問。
自己認可的人才,能讓王府也重視,顔鈍不但沒有擔憂,反而有些自豪。
不是隻有王爺父子才能做事,布政司同樣可以。
李友直坐在布政使和小王爺之間,坐立難安,畢竟是年輕人,緊張的後背濕透了。
整理了一番言語,他謹慎的說道:“其實多虧了蒸汽機抽水,有了此物,才令下官有信心治理好得勝澱。”
“你仔細說說看。”朱高熾耐着性子。
一回生二回熟。
無論未來顔鈍的結局如何,先和此人交好,爲此人日後投靠王府打下根基。
說起了自己的差事,李友直精神起來,自信的說道:“澇窪地治理方法,要以土地開發爲目标,否則就是勞師動衆,成爲了禍事。”
“隻有以獲得土地爲目标,才能皆大歡喜,讓各方面都願意爲之投入。”
“以前的法子,解決不了積水問題,隻用人力,超過了官府和民間的承受力。”
“而有了蒸汽機抽水就不同了,一台抽水蒸汽機,抵得上幾千号的人力。”
朱高熾不置可否。
文人喜歡吹牛,喜歡誇大其詞,看來李友直也免不了俗。
大明的蒸汽機,其實就是紐可門蒸汽機。
功效大概抵得上五百餘人的勞動力,或者一百餘匹的馬力,但也不至于達到幾千人的力量。
十台蒸汽機的功效,可以抵得上五千人之多。
所以礦井有了蒸汽機,就能解決地下水問題,畢竟五千人站在一起的面積,也是一種限制,而蒸汽機使用面積才多大,無法相提并論。
不過朱高熾自然不會拆穿,情商沒這麽低,時不時的點頭,讓李友直越發興奮。
“下官在得勝澱觀察了很久的時間,和當地的人了解了不少實際情況,又請了幾位師傅幫忙解決問題。”
“澇窪地的自然條件雖不盡相同,但往往表現爲易洪、易澇、易旱,土壤存在不同程度的沼澤化、鹽化。”
“而得勝澱因爲面積大,地形越發複雜,所以治理時應全面規劃,采取水利與農業綜合措施。”
“利用水利措施,減少坡水彙集,應與河流上遊,及坡面治理相結合,在坡地邊緣開挖截流溝,攔截坡水下流,同時在窪地圍築圩堤,防止外水入侵,利用蒸汽機排除積水,降低水位,爲此,還要修建排水溝渠。在排水較暢的窪地或地勢較平坦的緩坡地,開挖淺而密的田間溝,把田塊分成條狀,規格按地形……”
“根據計劃,和當下的進度,得勝澱地區,最終開整達三十萬畝農田。”
李友直說完後,還在激動之中,如此的政績,換成誰也會如此。
朱高熾看向顔鈍,好奇的問道:“布政司的墾田計劃,最終在北平墾荒多少畝?”
顔鈍沒有隐瞞,笑着說道“沒有得勝澱以前,本部台想着是五十萬畝,現在有了意外之喜,那就一百萬吧。”
獅子大張口,顔鈍向李友直說道:“我看得勝澱如今的形勢,開發出五十萬畝田,是可能的。”
“居正啊,伱現在年輕,多擔待些,多下點功夫,不爲了别人,也不說爲了前程,就爲了這一方的黎民百姓,也該如此啊。”
大帽子一戴,李友直直接忘形,滿臉紅潤的一口答應,看上去暈乎乎的。
朱高熾收回了視線,爲年輕人惋惜,不過也沒有質疑。
一百萬畝田,北平行省是可以開發出來的。
洪武朝,在洪武七年墾田是最多的一年,全國墾新田九千二百一十一萬兩千四百畝。
少的年份,一年隻開發十萬畝的情況也有。
在洪武二十六年,也就是即将過去的今年,官府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是朱高熾已經知道結果。
今年整個大明的田畝,八億五千萬畝。
其中包括了軍田。
因爲衛所的田畝屬于機密,于是便把五軍都督府掌握的“屯田黃冊”數挂在湖廣、河南等布政司名下。
對此,當時的人是心照不宣,但天長日久就弄不清楚了。
畢竟有明一朝,衛所的事情也在不停的變化,當朝朝臣的性格也不同,有時候納入統計,有時候不納入統計。
涉及機密,大明官方也不會給個詳細解釋,當時的朝堂,該知道的人知道即可。
在後世,隻耕種田畝的數量,接近二十億畝,水利工程的密布,是主要原因之一。
而在新中國建立初,人口近五億,耕種田畝近十五億。後來人口直接翻了接近三倍,而田畝隻增加了三分之一。
“如果北平行省能新增一百萬畝田,顔藩台的名字,皇爺爺都會記在心裏的。”
朱高熾笑道。
顔鈍笑得合不攏嘴。
這也是他和王府達成的默契,爲了這個計劃,他的任期都會以此爲主。
即有了政績,又不用和王府對抗,還能向應天府交差,獲得聖人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