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誠松了口氣。
不過并沒有放棄,反而問的越發的細緻,大有仿佛要在應天府模仿北平工業一樣的氣勢。
朱高熾有些納悶。
今天的葛城,面色有些憔悴,難道遇到了什麽不順的事?
可最近王府很尋常,并沒有遇到特别的問題。
不對。
金忠。
這個人就出現的很突兀。
出現在在王府短短一年而已,看樣子已經獲得了父王的認可,又和姚廣孝走的近。
姚廣孝在朱棣的心中,朱高熾是知道的,地位越來越重,許多事都以姚廣孝的想法爲主。
可也影響不到葛誠啊。
就算父王如何看重姚廣孝和金忠,以葛誠的地位和資曆,金忠對葛誠也造成不了威脅。
“這件事真不用過多顧慮。”應天府的生産模式,和北平的模式是不一樣的。
朱高熾自信說道。
葛城竟然走神,仿佛在記住這些話。
“誠叔。”
“哦,大公子。”葛誠回過神來,連忙露出笑容。
“和二伯,三伯的事情,目前進展順利嗎?”
“這件事從頭至尾都交給了金忠,王爺還沒有招我去商談此事,我也不知道。”
朱高熾怔了怔。
一直以來,王府的大小事都是葛誠親自辦理。
而且這件事非同小可,朱棣竟然沒有讓葛誠摻和?
王府裏最近,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自己不知道的,得催催張全去打探。
“王爺最近很忙,大公子如有什麽事情要找王爺,最好尋個好機會。”
看了眼大公子手裏的冊子,葛誠提醒道。
然後要務在身爲由告辭離去。
看着葛誠的背影,朱高熾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
和這幫人尖子打交道久了,對這個群體,自己有了部分的了解。
這些人才講究個不露聲色。
追求泰山壓頂而不變色之胸襟,就算自己沒有,也要讓旁人以爲他有。
一個字形容,裝。
例如宰相肚裏能撐船,絕大部分人是沒有這個氣量的。可爲了裝作有,很多人常常在大衆面前故作大度。
剛才葛誠的臉上,藏不住的有心事的模樣。
難道真有人會在應天府要搞蒸汽機,被葛誠知道了?
不應該啊。
古代的信息傳播速度,何時變得這麽快了。
英國在工業革命早期階段取得的巨大成就,之所以會成爲一個特例。
奧秘就在于衆多新發明、新技術,都是與英國自身與衆不同的資源禀賦,和産品成本結構相配套而生的。
而歐洲其他地區并不具有英國這樣的有利條件。
以至于同樣的技術移植到英國境外以後就變得無利可圖了。
例如自己的焦炭煉制廠用的起蒸汽機,因爲靠近西郊煤區,可以采買到價格低廉的煤塊。
以後蒸汽機試用到北平各行各業,都有這個優勢。
最能成功複制的,反倒是山西。
山東都不行。
山東千米以上的煤區太多,目前的蒸汽機,可沒有這個馬力,能把水抽到這個高度。
要是山西模仿,朱高熾雖然擔心,但也不懼怕。
因爲晉王是個短命鬼。
……
山西太原。
“如果聖人要動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那幫人還被蒙在骨子裏,在陝西不亦樂乎。”
晉王朱棡聞言,臉色卻沒有變化。
這在他看來,并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二哥七月複國,可他沒有實權,看上去是讓武勳們代替王權,在陝西行事。
可如果真如老四所言,父皇在陝西動手,說不得會恢複二哥的權利。
應天府黃毛孺子,能當什麽國?
自己還有機會。
前提是二哥仍然是個有名無實的空名王爺。
自己和老四是親兄弟,雖然這些年有些生疏,可自己從來沒有怠慢過他。
“此事沒這麽簡單。”
另外一人反駁道。
“如果要在陝西動手,聖人早就應該恢複秦王的護衛,才是萬全之策。”
“可至今沒有迹象,反而是武勳們在陝西獲得了實權,繼續拖下去,他們的實力更強了。”
“有可能是擔心恢複秦王的護衛,會打草驚蛇。”
“此事幹系重大,武勳們也不是好相與的,以聖人的手腕,不會放心交給外人,一定會讓藩王參與。”
這就走到了死胡同,衆人苦思起來。
“會不會。”有人遲疑,衆人紛紛望過去,晉王也拭目以待。
“陝西事了,然後命他們再來山西?”
“來孤這裏?”
晉王詫異道,随後怒道:“他們敢。”
山西一直被他當做自己的地盤,誰敢來犯。
那人眼神含有其他的意思,晉王見狀,逐漸沉下心來,仔細思考起來。
突然,他有些明白了。
“如果真是如此,對孤有大利。”
那人滿臉認同。
“如果安排在山西,聖人一定會事前,把山西諸衛所兵權,全部交給王爺。”
“恭喜王爺。”
“何喜之有。”晉王謙虛了一番,故意道,“此事還未有定論,當不得真。”
“還有四弟前番派使來服軟,孤是他親哥,大哥如今不在了,二哥又犯了事,孤要承擔起做大哥的責任來。”
“哪裏需要他還舍利于孤,天下如何有這種道理。”
晉王隻覺得可笑。
堂堂藩王,派來的使者,竟然還會把商事慎重的提出來,真是有失體統。
隻要自己能獲得更大的權利,真要是獲得全山西的兵權,那就是掌握了十幾萬大軍。
什麽三司,一朝回到二十年前,整個山西都由自己說的算,相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聽說蒸汽機利潤頗豐。”那人有些猶豫。
晉王直接否了。
在他看來,有些事比黃白之物更重要。
四弟是有本事的人。
他能主動向自己低頭,說明他眼裏還是有自己這個三哥的。
北平也能拉出十幾萬大軍,如果能把四弟拉攏到自己這邊,到時候就能湊出三十萬大軍。
父皇老了,連武勳們都壓不住,還要靠他們做兒子的來出手。
沒多久。
從應天府來了一封密信,是缇騎送來的,看過後,晉王大笑不已。
這天起。
晉王仿佛變了個人。
以前摳摳搜搜的,什麽都要巴拉到自己手裏,突然變得極爲大方,四處讓利拉攏人。
這封密信,北平也收到了。
……
北平府。
天色漸寒,朱棣望着枯枝發呆。
自從離開應天就藩北平,除去母後崩逝和“大祥”回過應天府,再就是四年前回過一次。
不知道父皇可好。
以前父皇辦胡黨,面對的局勢,比藍玉要複雜多了。
可父皇雷厲風行,如何像如今,布局了幾個月,還未開始動手,甚至發密信給自己。
這回父皇不但做足許多功夫,還務求盡善盡美,不敢有絲毫的遺漏,說明了什麽?
父皇老了,還是他在擔心。
擔心他拿不下藍玉。
藍玉比起胡黨案的那些開國功勳們,又算的了什麽呢。
“父王。”
朱高熾進來,看到院中的朱棣。
“你來了。”
朱棣收回眼神。
“你二伯,三伯都沒有說要摻和商事,不過他們想什麽,哼。”朱棣冷哼了一聲,“他們想要的更多。”
“那蒸汽機的事,兒子還去陝西,山西辦嗎?”
看到朱棣的神色,朱高熾有些擔心。
不會又一場空吧。
“北平諸事攤子鋪的大,用錢也多,隻靠蒸汽機廠,兒子手頭有些緊。”
朱高熾解釋道。
“山東本來是可以盈利部分的,不過因爲父皇的要求,所以中斷了商路。”
“如果陝西,山西也不能成行,恐怕對工廠有些不利。”
“你眼裏好像隻有工廠,對其餘的事不太關心。”
朱棣有些不滿。
長子格局小了點。
朱高熾明白朱棣的意思,不過有些不以爲然。
他就算關心國事,目前又能做什麽改變,根據曆史,這段時間本來就沒有發生不好的事。
也就說有問題,但能解決。
“有父王在,以父王的才能,自然能應對一切,兒子并不擔心國事,反倒是把工業推動起來,提高北平的實力,才是最對父王最有利的事情。”
朱棣聽懂了話裏頭的意味,忍不住笑罵:“所謂因人施策,伱倒是用到了你老子身上。”
“兒子不敢。”朱高熾低下頭。
“陝西,山西的事情先緩一緩,過兩月,等明年年初形勢明朗後,再順勢而動。”
“至于你的難處嘛,北平全境随你布置,補上你損失的利益。”
朱高熾連忙擡起頭。
這話說的可大了。
北平府可隻是北平。
隻是離北平越遠,燕王府的影響力越小,反而是三司在管理,無論是衛所還是地方。
“發生了什麽事嗎?”
朱棣搖了搖頭,并沒有把密信的事情告訴長子。
這件事關顧國家社稷安危,他誰也沒有透漏,到時按照密信中的吩咐做即可。
不過。
北平府要重回自己的手裏了。
既然如此,自然爲老大開方便之門。
“你放心去做就好,不會遇到阻力的,官府上的事情,自有咱來打發掉。”
朱棣敢這麽說,那自己可就不客氣了。
朱高熾忍不住露出笑容。
最近自己很順啊。
秦王說不要自己的東西,晉王也不要自己的東西。
什麽時候,蒸汽機變得這麽丢份了。
太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