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了墳,死了人,這等事肯定要上報地方治安署。
得益于賈家先祖布下的風水局,賈家後人中有不少才能出衆之輩,其中一人就在治安署當值。
接到電話,賈世丙匆匆帶人趕來。
“從現場留下的痕迹看,盜墓的一共有三個人。”
他身着治安服,蹲在墓地邊緣,手拿中性筆輕輕敲動筆記本,道:
“除了高老二,另外兩人一個是一米八幾的瘦高個、另一個是身高一米六的跛腳男子。”
“高老二身上應該有着兩人的指紋,不過需要回署裏采集比對。”
他是專業人員,能夠從現場遺留下的腳印分析出犯人的身高、體重,爲捉拿犯人提供便利。
“跛腳?”
小六皺眉:
“附近沒這人。”
“這裏那麽多墓地,對方隻挖二爺爺的墳,其他不動,顯然是有備而來。”賈世丙開口:
“就像三爺爺說的,對方應該懂風水,知道二爺爺墓裏埋了好東西。”
“有線索,用些心總能查到。”
說到這裏,又輕輕搖頭。
他進入治安署是靠本事考進去的,學的是現代社會的刑偵技術,根本就不相信風水一說。
在他看來,
所謂的風水堪輿之法,除了方便盜墓賊盜墓,其他的全沒用處。
對方懂風水,又找了熟悉賈家村的高老二,最後借助賈家在墳墓裏留下的手段除掉高老二以絕後患。
如此心思缜密,未必能找得到。
“小丙。”
賈老抓住他的手,肅聲道:
“這人壞了咱們賈家的風水,還不知禍及多少子孫後代,是我們賈家的仇人,你一定要把他捉拿歸案。”
“三爺爺放心。”
賈世丙點頭,他雖然不認可風水術,卻能理解賈老心中的感受,正色道:
“我一定把人抓到。”
…………
夜。
小院配房。
賈老拿着一個發黃的包裹,敲門入内。
“方真人。”
他來到桌前,把包裹打開,露出裏面幾本古法裝訂的書籍,依依不舍輕撫書籍表面道:
“這幾本書,就是我賈家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風水術。”
“賈家曆經數百年,代代傳承不絕,甚至有過幾段時期大富大貴,就是靠着這幾本書。”
“請真人品鑒。”
說着,把書推至方正近前。
“有勞。”
方正拱了拱手,拿起上面的一本。
《賈氏博山法》
風水術内部有諸多派别,如巒頭法、形勢法、形法派等等,此書顯然就屬于形法派。
對龍、砂、穴、水、明堂等風水要術,對人的福祿造成何等影響,都有着分析記載。
其間,
還夾雜着法壇的布置之法、幾門法術。
如,
喚魂術!
也即賈老白日裏施展的請神上身之法。
賈家也是依靠此書尋得四靈地,舉族搬遷到現在的賈家村,也是靠此書避過數次滅族的劫難。
方正随意翻了翻,與九元子留下的傳承一一印證,倒是确認書中所載十有八九可行。
也即,
現代社會确實有術法傳承,隻是品階不高。
“賈老。”
方正好奇問道:
“賈家從何處得來這風水傳承?”
“這……”賈老略作沉吟,慢聲道:
“據說,我賈家先祖在睡夢中遇到仙人傳法,醒來了就有了這博山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夢中仙人傳法?
這倒是很常見的說辭。
道家諸多傳說中的高人,身上多有此類傳言,畢竟扯上仙人也能給自己的傳承貼金。
至于真假……
除了當事人,無人可知。
方正緩緩點頭。
“方真人。”
賈老搓動雙手:
“您可曾想到如何解決賈家的風水局?”
白天他苦苦哀求,答應讓方正觀看自家的風水傳承,才換來對方出手解決賈家的問題。
“有一法。”
方正确實認真想過,此即回道:
“以風水破風水。”
“附近的風水寶地,以四靈地爲最,隻要稍稍修改一下四靈地的風水布局,就可沖散針對賈家的煞氣。”
“明日賈老帶幾人去四靈地,尋幾個百年以上的樹木樹樁,以七星穴位面朝賈家村釘在地上。”
“此外……”
他把方法一一道來,賈老連連點頭,唯恐自己忘掉某些細節,更是拿來紙筆一一記下。
待到結束,賈老又把其中不解處詢問。
方正一一作答。
如此一問一答,也解開了賈老對《博山法》所載的許多疑惑,一時間聽的心潮澎湃。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直至夜半時分,賈老依舊不舍得離開,淚流滿面緊握《博山法》:
“若是老朽早十年遇到方真人……”
“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啊!”
他的情緒一時間難以自控,幾十年守着家傳法門,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甚至心中生出質疑。
直至今日,
才得見真法,明悟關竅。
如何不激動?
心頭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已經老邁、時日無多才得見真法,喜的是終于解開心中疑惑。
“賈老。”
方正待他情緒平複,才慢聲道:
“術數一道博大精深,風水之術也非萬無一失,賈家占得四靈地,不一樣未能成事?”
“至于後輩餘蔭……”
“除了方某所說的破解之法,還是要做好婚前體檢、孕婦檢查,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是。”賈老連連點頭:
“方真人說的是。”
…………
數日後。
某處山頭。
一位身着西裝的高瘦老者背負雙手,遠眺賈家村所在。
“以風水破風水。”
他悠悠一歎,音帶感慨:
“如此兇險之局都能破解,賈家村有高人啊!”
“古老。”在他身後,一位跛腳中年男子面露詫異,驚聲問道:
“您的風水局被賈家破了?”
“嗯。”
老者點頭:
“本打算趁賈家受反噬的時候再添一把火,奪其家族氣運,如今看來……,賈家有高人,不易招惹。”
“是啊!”跛腳男子點頭:
“我打聽了一下,就在我們掘墓的第二天,那賈家三爺在衆目睽睽之下招來死者亡魂。”
“說的有鼻子有眼,有可能是真的!”
在他心目中,古老的手段匪夷所思,現今又遇到這麽一位,而且自己還掘了對方的祖墳。
不由的有些惴惴不安。
“請神上身?”老者眯眼,眼中也閃過一絲忌憚:
“賈家三爺竟能施展法術,看來是一位有天賦的人,此人倒是耐得住寂寞,這把年紀都未曾出山。”
“跛腳丁!”
“在。”
跛腳男子垂首。
“把你的眼線撤出來吧,免得被人盯上。”老者開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賈家的博山法已經入手,無需再惹麻煩。”
“是。”
跛腳丁應是,更是暗暗松了口氣。
《賈氏博山法》除了賈家三爺手上有一份,他們挖掘的墓地裏也有一份,古老的目标就是此法。
“古董行生意怎麽樣?”
“還行。”
跛腳丁回道:
“有古老您在,咱們不缺好古董,過段時間崔老爺子來海州,我已經約好了跟他見面。”
“對了。”
“聽說崔老爺子最近收了個徒弟,年紀不大,以後肯定也會是古玩這一行當的翹楚。”
“哦!”古老挑眉:
“能被崔老看中,看來天賦不凡,有機會倒是要見識見識。”
“回吧!”
“是。”
跛腳丁應是。
*
*
*
山路十八盤,騎行難上難。
偏偏,
就有些人願意挑戰此類山路,樂此不疲。
“劉偉!”
顧倩拼命蹬着腳蹬,追上前面的騎行男子,喘着氣道:
“你先别急着走,猴子沒跟上來。”
“還沒跟上來?”劉偉皺眉,回頭看去:
“我們已經放慢速度了,這家夥的體質真是有夠差的,下次騎行要不然就别叫他了。”
“說什麽哪?”顧倩瞪了他一眼:
“就是因爲體質太差,所以才要多鍛煉鍛煉,猴子難得對騎行感興趣,當然要叫上。”
劉偉撇嘴。
他心裏清楚的很,猴子對哪一個運動項目都不感興趣,之所以願意騎行是因爲顧倩喜歡。
“那就等等吧。”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劉偉靠邊停車,取下水壺往嘴裏灌了幾口:
“倩倩,過段時間的騎行比賽伱要不要參加?”
“當然參加。”
顧倩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在一旁停下,喘着粗氣道:
“不過我就是過去湊個數,就看你能不能拿到名次,前十名可是都有一部美顔手機。”
“我如果進了前十名,手機送你。”劉偉爽朗一笑。
“等你進了前十名再說吧。”顧倩朝他翻了翻白眼,見上山路上出現一道人影,雙眼不由一亮:
“猴子過來了。”
“倩倩、大偉。”猴子名副其實,瘦的皮包骨頭,本來還算清秀的相貌也因此顯得有些猥瑣。
他朝着兩人招了招手,大喘粗氣停下車,渾身打擺子一般亂顫:
“不行……我不行了……”
“歇歇!”
“歇歇再走!”
“大男人,怎麽能說不行?”劉偉撇嘴:
“喝點水緩緩,咱們繼續上路,這才騎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按你的速度什麽時候才能到山頂?”
“啊!”猴子面露驚訝:
“還不到一半?”
“是啊。”顧倩勸道:
“你别擔心,後面有段路比較平穩,再說你是新手,第一次挑戰這種上山路肯定難。”
“隻要堅持肯定沒問題!”
“謝了。”猴子苦笑:
“我盡量吧!”
“走了。”見顧倩與猴子越挨越近,隐隐透着股親密,劉偉面泛不虞,擡腿跨上車架:
“山上有休息的地方。”
“好吧!”猴子無奈起身,拼命灌了幾口水,正準備上車騎行的時候,面上浮現一抹詫異:
“起霧了?”
“是啊。”顧倩推着車,眉頭皺起:
“這時候怎麽還起霧?”
霧
在她的印象中隻有早上有。
現今山道上不僅起了霧,而且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濃,眨眼間前路已經變的模糊。
“很正常。”劉偉倒是一臉淡然:
“十八盤附近山勢特殊,這裏常年起霧是出了名的,不止起霧,據說連磁場也會出現異常。”
“靠邊走,小心車。”
說着,也不再着急騎行,推着車緩慢朝山上行去。
這種天氣下騎行會很危險。
而且這條路時不時還會有汽車上下山,有霧的情況下前方可見度太低,等看到車再躲避很可能已經來不及。
“還會這樣?”
猴子雙眼亮起:
“地質學的同學肯定會對這裏感興趣。”
“别說了。”
顧倩縮了縮身子,見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遠處的聲音也不可聞,不由的小聲嘀咕:
“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劉偉眼一睜,大聲道:
“有我在,倩倩你什麽都不用害怕,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還能蹦出一頭鬼來不成?”
“你說什麽哪?”他不說還好,一說顧倩反到更加害怕,忍不住推車與他靠近一些:
“别亂說。”
在給人帶來安全感方面,一身腱子肉的劉偉很明顯更強。
“這世上哪有鬼?”猴子搖頭。
“還說!”
顧倩跺腳。
“不說,不說了。”猴子掃眼四周,道:
“這霧氣上來的好快,才多久,就已經這麽濃了,我怎麽感覺咱們現在不像是上山。”
“像是在下山?”
“還真是。”劉偉低頭,用腳踢了踢地面:
“奇怪?”
三人停下的地方雖然平緩,卻依舊可辯坡度,而今三人方向不變,坡度卻像是發生了變化。
不由嘀咕:
“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你們别說了。”顧倩音帶哭腔:
“我害怕。”
“别怕。”劉偉趁機靠近,拉住她的手:
“有我在哪。”
“指南針也出現問題了。”猴子檢查了一下山地車上自帶的指南針,兩眼漸漸發亮:
“磁場果然受到影響,這地方挺有意思的。”
“這時候就别研究了。”顧倩搖頭:
“趕緊出去再說。”
“别擔心。”劉偉聲音放緩:
“我聽人說過,這裏的霧氣來得快、散的也快,就算我們呆在這原地不動,用不了多久也會散去。”
“唔……”
“要不然就先别走了。”
“好!”顧倩連連點頭,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尖叫一聲:
“啊!”
“怎麽了?”
“倩倩,沒事吧。”
猴子、劉偉急忙圍了過來。
“抱歉,抱歉。”
不知何時出現在場中的人影連連擺手:
“我看這邊有人,所以過來看看,想不到吓到小姑娘,是我不對。”
“大叔!”顧倩面色發白,輕拍心口:
“你走路沒聲的啊?”
“是。”來人身着倉庫工作人員的制服,看年紀四十來歲,是位模樣有些憨厚的中年男子。
“是我不對。”
中年大叔點頭,面露歉意:
“小姑娘沒事吧?”
“沒事了。”顧倩搖頭,她隻是一時受到驚吓,現今已經回過神來:
“是我反應太過敏感,大叔别介意,就是您突然間就冒出來,确實把我給吓了一跳。”
“沒,是我不對。”中年大叔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憨笑一聲問道:
“你們是大學生吧?”
“是。”劉偉點頭:
“大叔這是要上山還是下山?怎麽選擇了步行?”
這裏是半山腰,不論是上山還是下山,都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步行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車壞了,下山找人看看。”中年大叔歎了口氣,又道:
“小兄弟,你是海大的學生?”
“我女兒是今年海大的新生!”
說着趁機朝劉偉靠近一步,手腕動了動,不知爲何手臂突然一縮,又後退一步距離他遠了些,似是有些畏懼。
看過來的眼神,更是有遺憾、有掙紮,不過轉瞬即逝,并未被三人察覺。
“呃……”劉偉看了看衣袖上的标簽,笑着搖頭:
“我是理工大的,校徽跟海大有些像,大叔的女兒能考上海大,學習成績肯定很好。”
海大與理工大不遠,就連校徽都很像,但兩者差距很大,海大的分數線遠高于理工大。
“小姑娘……”中年大叔改變目标,靠近顧倩,問道:
“你也是理工大的?”
“是。”
顧倩點頭,又一指猴子:
“我們三個,就他考上了海大。”
“哦!”
聞言,中年大叔雙眼一亮,視線由顧倩挪向猴子,眼中立馬閃過一絲狂喜,踏步靠近:
“真巧!”
“是啊。”猴子撓了撓頭,顯出内向男生面對他人熱情招呼時的不适應,幹笑開口:
“大叔女兒分到哪個院,說不定我還認識。”
“這……”中年大叔表情一愣,眼神複雜: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女兒肯定能考上海大。”
“不知道?”猴子一訝:
“您女兒分到哪你都……”
“是。”中年大叔撓頭:
“我連女兒分到哪裏都不知道,真是失職,這次下山就是打算過去看看她過的怎麽樣。”
“小兄弟怎麽稱呼?”
說着,伸手過去。
“我叫侯啓宇。”
猴子笑道:
“朋友都叫我猴子。”
說着他也伸出手,就要與對方握在一起。
就在這時。
一陣歌聲從下方傳來。
“陰陽分兩路,人鬼終殊途!”
歌聲蒼茫、凄涼,百轉千回,似乎有着無數的故事在人心頭徘徊,一時間讓人忘了其他。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人怕鬼三分,鬼讓人七寸;萬裏深海終有底,人心五寸摸不着……”
伴随着聲音越來越近,霧氣悄然散開,一位道人施施然行至近前,朝着幾人施了一禮:
“天師道方正,見過幾位施主。”
“天師道?”
“道人?”
“……”
猴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茬。
倒是那中年大叔,在方正現身之際面色一沉,眼泛掙紮,身體卻不知爲何一動不動。
或許……
他想動,卻動彈不得。
“你是道士?”
顧倩美眸轉動,上下審視來人。
不得不說,
面前這人雖然相貌算不得太過出衆,但氣質極佳,那股飄逸出塵之姿,絕對可以打滿分。
多看幾眼,讓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是。”
方正淡笑,環視周遭:
“想不到,竟在此地遇到這等天然的陣法,地脈五陰之氣彙聚,短時間内形成鬼打牆。”
“什麽鬼打牆?”劉偉冷哼:
“不過是磁場異常,神神叨叨的,裝神弄鬼!”
“磁場異常?”方正點頭:
“也可以這麽理解,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等事本就無需在意,畢竟也難見鬼神害人。”
說着輕輕揮袖。
一直身體僵滞的中年大手猛然一顫,恢複活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