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所在本就地勢低窪,黑市更在鬼市深處,即使是大白天,光線也被上方的溝壑遮擋。
入夜,
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幸虧兩側的鋪面、攤位提供了些許微弱光暈,不然就算前方來人也不知曉,生生撞在一起。
若非是知道自己現在位于府城之中,方正怕是都會誤以爲自己到了某處隐蔽的地道。
‘兆南府一府之地,竟然會有這種地方?’
掃眼周遭,他暗自搖頭。
這裏明顯不受朝廷的管轄,鬼市能在一府之地發展壯大至此,也可見朝廷的影響力不足。
“叮……”
側方商販盤坐蒲團之上,手拿兩個鐵片輕輕碰撞,火星濺射,隐約可見攤位上的東西。
鹽引!
人如果不吃鹽的話,就會四肢無力,什麽重體力勞動都幹不了,更别說什麽習武強身。
因而不論對人,還是對朝廷,食鹽都極其重要。
朝廷把食鹽售賣設爲專營,給符合要求的鹽商發放鹽引,沒有鹽引的食鹽就是私鹽。
爲達到震懾鹽販的效果,朝廷對販賣私鹽量罰極重。
輕則坐監、重則斬首。
不過鹽價本就不低,再加上買鹽引的錢,導緻官鹽價錢極高,因而私鹽生意屢禁不絕。
甚至爲了對抗朝廷官兵,許多大的鹽販子不得不組織起自己的武裝力量,乃至許多鹽販頭目就這樣生生從一個販賣私鹽的商人演變成成爲禍亂一方的豪強。
私鹽不準售賣。
鹽引卻可以。
私鹽販子如果能夠入手鹽引,私鹽也能變成官鹽,隻不過衙門的鹽引竟然被人擺到這裏售賣。
說來……
也是可笑!
搖了搖頭,方正踏步朝前行去。
尋常物品鬼市就有售賣,能上黑市大都極其罕見。
如各種兇猛野獸、珍奇飛鳥、法器材料,乃至據說是名門世家出身的小姐,明碼标價。
諸多貨物讓人大開眼界。
方正略作觀察後就收回視線,直奔目的地所在。
“嘩……”
掀開布簾,他行入一間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鋪面。
長條桌後端坐着一位青衣少女,聞聲擡頭,面上露出千錘百煉的笑容,脆聲開口道:
“客官,歡迎光臨!”
方正掃眼全場,眉頭皺起:
“這裏就是千機閣?”
“不錯。”少女點頭:
“千機閣售賣各種消息,上古秘聞、前朝往事、時下熱點,就連江湖美人閨房之事也不例外。”
“隻要我們有,隻要公子出得起價錢,在這裏什麽消息都可以買賣。”
“……”方正目視少女,神色漸漸生疑,突然開口:
“你是什麽東西?”
這話問的很不禮貌,少女面上卻毫無表情波動,隻是嫣然一笑,側身露出身後門戶。
“哈哈……”
笑聲從門内傳來,一位身高不過四尺的侏儒負手踱步從中行出,他朝着方正點頭笑道:
“這位朋友好眼力,我這小翠乃是墨家高人打造的機關傀儡,足可以假亂真,朋友還是第三位當場看破之人。”
“機關傀儡?”
方正眼神收縮:
“好高明的墨家機關術!”
他一開始并未注意,距離近了才發現少女表情僵硬,且開口說話之際眼神呆滞無神。
細細觀察,更是發現少女的一切都異于常人。
“是啊。”
侏儒點頭,探手在青衣少女手臂上一抹,竟是生生撕下一層皮膜,露出裏面密密麻麻類似齒輪一眼的東西。
少女下意識收臂,齒輪也随之轉動,靈活處與常人一般無二。
“墨家機關術,就是能讓人歎爲觀止,不過把魂魄注入這具傀儡讓其活過來的法門,才是真的了不起。”
他笑了笑,揮手讓少女退下,問道:
“兄台想買些什麽?”
方正的視線追随着青衣少女,眼中猶有驚愕。
現代社會也有機械假肢、機械人,但距離科幻電影裏的形态相差甚遠,可謂一眼假。
而這少女……
匪夷所思!
異世界的機關傀儡,竟然能達到這種程度?
既然能把人形傀儡制造的惟妙惟俏,是不是也能制造出類似于狙擊槍、飛機一樣的東西?
“兄台?”
“兄台,回神了。”
侏儒揮手,也讓方正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抱歉。”
他拱了拱手:
“一時太過驚訝。”
“理解。”侏儒點頭:
“我當時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表現還不如兄台。”
“咳!”
方正輕咳一聲,道:
“我想要萬寶閣陳家的消息。”
“陳家?”侏儒面泛了然,笑道:
“這可是最近的熱門行情,誠惠三十兩黃金。”
“三十兩黃金?”方正面色微變:
“陳家的情況現在稍作打聽就能知道,三十兩白銀尚可,三十兩黃金……閣下要價太貴了吧?”
“不然。”侏儒搖頭:
“其他人的情報可沒有千機閣全面,而且從他處得來的消息确定保準,千機閣童叟無欺的名聲卻是做不得假的。”
“兄台。”他語重心長開口:
“千機閣有陳家最新的消息,其中就可能有着一夜暴富的機會,就看能不能把握住。”
“與之相比,區區三十兩黃金算得了什麽?”
“……”方正沒有吭聲。
“這樣。”侏儒輕歎:
“我再加一份最近兆南府的消息合集,如何?再便宜的話,在下是定然做不了主的。”
“成交!”
方正終于點頭,又随口問了一句:
“我若想買陰屬之物,該當去何處?”
“這個消息算贈送。”侏儒一邊收銀票一邊遞過來兩個小冊子,随口道:
“黑市裏面有一條街專爲修煉術法之人服務,裏面有你想要的東西,當然,去萬寶閣也行。”
走出千機閣,冷風一吹,讓方正下意識緊了緊黑袍。
回頭看了一眼。
真黑!
搖頭無語,他邁步朝黑市深處行去。
…………
“客官。”
攤主盤坐蒲團之上,身前擺在一面袖珍屏風,屏風上有諸多女子,彩繡飄飛惟妙惟俏。
“我這百美圖可用于陰陽調和,參詳男女至樂,入夜之後圖中百美皆可喚出與之共樂。”
“售價八百兩銀子,絕對不貴。”
屏風不過一尺來長,上面的女子自沒有百美之多,但也有一二十位,個個栩栩如生。
方正蹲下身子,目視屏風上的女子,眼神閃爍:
“殺人取其魂魄,以秘法困在這件法器之中,道長好手段,隻不過如此做法是不是有傷天和?”
他看的分明。
屏風上的女子不是死物,而是一位位女子魂魄所化,難怪能喚出來,共參男女至樂。
“呵……”攤主身罩黑袍,聞言微微擡頭,長袖中緩緩探出一個幹癟至皮包骨頭的手指,輕點屏風:
“此物非是貧道所煉,而是從一位邪道手中得來,道友莫要大義凜然,我若廢掉這件法器,圖中女子瞬間魂飛魄散。”
“屆時,因果歸誰?”
方正搖頭。
人死之後,三魂七魄各有歸屬。
現今衆女魂魄皆被攝入屏風,沒有肉身提供精元,就相當于無根浮萍,這群女鬼一旦放出會自行吞噬活人精血元氣。
誰要是買回家,就等着被吸成人幹吧。
而且,
畫中女鬼也會随時間推移化爲嗜血怨魂,這點并不會因爲女子生前本性良善,就會有所改變。
沒有肉身,執念、怨念隻會越積越重,直至徹底蒙蔽靈智。
“道友。”
攤主音帶不悅:
“你若不買,盡可離去,莫要打擾我做生意。”
“呵……”方正輕笑:
“道長莫要激動,我就是來做生意的,聽說你這裏可以買到陰魂珠,不知是不是真的?”
陰魂珠,陰氣凝聚而成之物,唯有法師可以煉制。
也就是說,
面前這位是位法師!
隻不過走的顯然不是正道。
“你要買陰魂珠?”攤主視線轉動,透過方正身上的黑袍落在他腰間懸挂的五鬼兜上,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拿去喂養厲鬼的吧?”
“如何用,道長就無需管了。”方正開口:
“看來道長有,怎麽賣?”
“五十兩銀子一粒。”攤主伸出一根手指,幹癟的皮肉、節節分明的骨指,就如來自一具骷髅。
“貴了。”方正搖頭,從身上取出一物:
“我用這個換如何?”
“這是……”攤主垂首看去,聲音微微一顫:
“參精?”
“不錯。”方正點頭:
“一滴參精,換一枚陰魂珠。”
“這……”攤主音帶遲疑,似乎是想讨價還價,見方正欲要手持裝滿參精的瓷瓶聲音又是一變,急急道:
“成交!”
“那好。”方正面露笑意:
“我這裏有二十滴參精。”
“二十滴?”攤主手指微抖,音帶遺憾:
“我沒這麽多陰魂珠。”
“有多少?”
“十二枚。”
“那就先換十二枚。”
方正對此無可無不可,取出一個空瓶分出十二滴參精,與對方先換了十二枚陰魂珠。
“道友。”攤主身軀前傾,道:
“十二枚陰魂珠應該不夠用吧,我住的地方還有,道友三日後再來,我們再交易如何?”
“三日後?”方正搖頭,他并不打算被人确定行程:
“到時再說吧。”
“我經常在黑市。”攤主顯然也知道這點,急忙道:
“這裏就是貧道的固定攤位,道友下次來可以直接過來找我,我留着陰魂珠換參精。”
“到時……”方正開口,雙耳輕輕一顫,起身朝遠處看去。
那裏隐有喧嘩,更有兩道身影躍上一處高台。
“應該是起了争執,準備比武解決争端。”攤主也擡頭看去,低聲道:
“那位紫衣年輕人是錢家的麒麟子,年紀輕輕就已證得大周天武師,他的對手要倒黴了。”
錢家麒麟子,
錢甫松?
方正緩緩點頭,他也來兆南府一段時日,尤其關注萬寶閣錢、陳兩家的情況,對于錢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豈會沒有耳聞。
随即問道:
“這裏不是不能鬧事的嗎?”
“私下不可以。”攤主介紹道:
“但如果兩人同意,可以上擂台比武,那時生死不論,坐鎮此地的大法師也不會管。”
大法師?
這裏有大法師坐鎮?
聞言,方正不由微微一愣。
無漏武師是武師巅峰,大法師就是法師巅峰,隻不過大法師的數量要遠遠少于無漏武師。
地位,
也更高。
“動手了!”
驚呼聲響起,也讓方正回神。
遠方刀光劍影閃爍,伴随着清風一蕩,一人的身體瞬間僵在原地,下一瞬頭顱落地。
從交手到結束,不超過兩個呼吸。
“果然是錢家赢了。”攤主歎道:
“那人不自量力,殊不知錢家的仙風雲體術乃是玄天道一絕,一定程度上可無視任何攻擊。”
“自取其辱,白白丢了性命。”
方正沒有吭聲,面色凝然,猶在注視擂台上的屍體。
他剛才看的一清二楚。
兩人交手之際,錢甫松的身體就像是一道幻影,無視落在身上的長刀,掠過對手的刀光,一劍輕而易舉絞首。
仙風雲體術?
此功,
竟能無視物理攻擊?
那自己的手槍……
方正心頭一寒。
與錢甫松交手那人并不弱,雖然不是大周天武師,卻也真氣雄厚、刀法了得,在錢甫松面前卻不堪一擊。
‘果然!’
‘天下之大,人才濟濟,自己隻縮在固安縣,不過是井底之蛙,見不到真正的世面。’
‘莫家的機關傀儡,修道之人困人魂魄煉制百美圖,武道竟也有仙風雲體術這等玄功。’
‘本以爲元音雷法有成,當可放肆些,現今看來還是不要小觑天下人,繼續老老實實苟一些爲妙。’
輕歎一聲,方正踏步朝鬼市之外行去。
*
*
*
錢家有麒麟子錢甫松,年紀輕輕就有武道大周天的修爲,陳家也有雙驕,術法天才十三妹、武道天驕陳九娘。
十三妹年不過二十,已是修出法力的法師。
九娘大名陳玉燕,也是武道大周天修爲,劍法了得,據聞同樣得了玄天道某一門傳承。
可惜……
這兩位太年輕!
年輕一輩還未真正成長起來,上一輩陳家人又沒有出挑之人,老一輩更是死傷殆盡。
現今的陳家可謂青黃不接、岌岌可危。
敵對勢力一旦動手,定然是雷霆萬鈞之勢,屆時……
方正輕輕搖頭,繼續朝下看去。
‘元音雷法涉及到天雷山的傳承,天雷山又與傳說中的上古雷部有關,此事在陳家應該也是秘密。’
‘知道的人定然不多。’
‘陳九娘、十三妹、陳家二爺陳啓……’
方正手指輕撫書冊,點過一個個名字,眼神若有所思。
元音雷法畢竟屬于當世頂尖法門,能夠入手自是最好,他不打算就此放棄,當然也不會插手錢、陳兩家的紛争。
不過,
若是趁着兩家厮殺之際,掠來一位陳家人,讓其帶着自己去那傳承之地,同樣可行。
“陳啓!”
手指一頓,方正停下動作。
相較于九娘、十三妹等陳家高手,二爺陳啓在陳家的地位雖高,本身的武力值卻很低。
甚至。
連真氣都未修出。
但他主管萬寶閣生意多年,把持家族核心業務,定然知曉元音雷法傳承所在,若能拿下……
搖了搖頭,方正輕柔眉峰歎了口氣。
陳啓作爲陳家生意的核心人員,身懷家族藏寶閣的秘鑰,怕是早就被其他勢力盯上。
想要入手,談何容易?
至于九娘、十三妹……
不是身處戰場第一線,就是會被秘密送走,隻憑他與向秀兩個人,想要擒住無異于癡心妄想。
“罷!”
“罷了!”
方正搖頭,他本就不是心思細膩、善于謀劃之人,事情一旦複雜就兩眼抓瞎不知如何應對。
真要遇到這種事,大概率還是一頭莽過去。
元音雷法暫時沒有頭緒,他索性拿起兆南府的消息合集,當做時下新聞熱點來打發時間。
“巡撫大人代天巡察,已經過了昌圖府了?”
“看路線,應該不會來兆南府,不過固安縣南堤水患波及一方,這位應該會去一趟。”
“正好。”
“固安縣知縣是其門生,嚴大人也快升遷就職他處,見上一面也能叙叙舊情。”
“不過這位巡撫大人真是怕死,去哪之前都要讓朝廷軍隊先行,估計也知道自己名聲有多差。”
“常渭?”
“想不到分開後,常渭竟然遇到了受傷的妖女秦可情,被其追殺洩憤,無奈跳江逃生。”
“昏死過去後被一位女子救醒,并把女子帶回府裏收爲妾室,這是畫本小說上的故事吧?”
“次次絕處逢生,這位難不成是主角?”
方正無語。
“方瓷瓷器走紅,銷量大增,已經有京城瓷器商人收購,想不到千機閣連這種消息都有。”
“令狐安挑戰騰龍武館韓館主,兩人平手。”
“令狐安……”
…………
翌日。
“文兄!”
令狐安朗笑行來,大聲道:
“許久未見,向來可好?”
“尚可。”方正再次扮做奔雷手文泰來的模樣,來到令狐安在兆南府安置的宅子拜訪。
他朝着對方抱拳拱手:
“令狐家主神采飛揚,看來近日大好啊!”
“哈哈……”令狐安輕捋胡須:
“确實有些喜事。”
他最近服用了金線鯉熬制的丹藥,隐約有突破至無漏境界的迹象,且在府城站穩腳跟。
正可謂雙喜臨門,自然容光煥發。
“文兄何時來的兆南府?”
“剛到。”
方正開口:
“本打算去固安縣找方正方公子叙叙舊,不曾想那邊有官兵駐紮,索性來這裏看看。”
“正好聽聞令狐家主挑戰騰龍武館一事,特來拜訪。”
“固安縣最近确實不便進出。”令狐安點了點頭,伸手朝内一引:
“至于挑戰一事……”
“坊間傳言當不得真,不過是找了個機會與韓館主切磋一二,在下僥幸未敗,已經心滿意足。”
“哦!”方正挑眉:
“據說,韓館主号稱兆南府無漏之下第一人,令狐家主能夠不敗……莫非即将進階無漏?”
“哎!”令狐安搖頭輕歎:
“無漏真身,哪有那麽容易?”
話雖如此,他面上已經難掩笑意,顯然是有幾分把握。
進階無漏,不隻是實力大增那麽簡單,肉身無漏、精元不洩,同樣意味着壽命的延長。
理論上。
無漏武師可以活一百四五十歲,直至氣血衰敗才會在短時間内突然壽終。
令狐安手上還有不死真功,就算免不了與人厮殺拼鬥,隻要不受重傷,活個百歲不成問題。
他現今五十出頭……
若真的成爲無漏武師,還有的活。
“文兄氣沖鬥霄,看來修爲也是大進。”
令狐安眼神閃爍,提議道:
“比劃比劃?”
“不了吧。”方正笑着擺手:
“在下可比不得令狐家主。”
“文兄何必自謙。”令狐安搖頭,突然并指做劍,斜斜刺來:
“看招!”
他食指中指并攏,捏成劍訣,看似輕飄飄一刺,卻淩厲異常,劍指未至劍意已然臨身。
方正身體受激而動,劍指所指處皮毛一緊,同時單手一擡,渾身筋骨發出雷鳴之音,彙聚掌心之上。
“雷法!”
“筋骨齊鳴!”
令狐安眼眉一挑,面露訝異,對方這一手赫然已經把真勁化入骨髓,武道根基已成。
就算有些暗傷,勁入骨髓也可化去,這是進階無漏的基礎。
他可是在近五十歲的時候,才勉強達到。
而且。
對方所修法門顯然不凡,至少比自己傳承要強,掌勁雷聲湧動,震的他劍指略顯酥麻。
念頭轉動,令狐安心中不由閃過一絲妒意。
“好!”
低嘯一聲,他身形一旋,劍指斜指方正後腦勺,指尖逼催出一尺劍氣,可破金鐵之物。
肉體凡胎被其一刺,怕是當場就是一個窟窿。
此即。
他已經施展了六分手段。
“喝!”
方正雙目圓睜,口中大喝,雷聲滾滾而來,如同平地起了一聲炸雷,也讓令狐安身形一滞。
趁此機會,他大手擡起,帶着雷聲轟向劍指。
五雷手勁力激蕩,連綿不絕,一連數掌不停擊出,雷聲越來越響,最後更是彙成一記。
“轟!”
令狐安衣衫抖動,并指做劍前伸,雷音被其一劍分開,餘力更是逼得方正不得不倒退。
“好劍法!”
方正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個紅點赫然顯露,不由面露訝異贊道:
“令狐家主手段了得,文某自愧不如。”
“文兄過謙了。”令狐安神色複雜:
“你所修法門了得,年紀更是比我小的多,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早晚有一天會超過我。”
說着輕歎一聲。
他剛才已經用了八成力,卻也隻是略占上風。
若想真正取勝,非手持寶劍全力以赴不可,當初的文泰來可遠沒有這麽強,自己服用金線鯉實力增長不少,想不到還是不如對方實力增加快。
想及此處,心頭也不免沮喪。
不過他并非患得患失之輩,反而心性堅定,轉瞬就從這種沮喪中走了出來,朗笑着伸手前引:
“走!”
“進屋說話。”
方正輕笑點頭。
他的元音雷法已經逼近六雷之境,且悟的雷音之妙,肉身勁力勃發,力道幾乎倍增。
實力自然比以前更強。
若成就六雷之境……
‘頂尖法門可以以弱勝強,誠我不欺,若能得到完整傳承,六雷之境對戰無漏也非妄想。’
‘想那合歡宗的弟子烏師兄,年紀不大就能貓戲老鼠般耍弄老牌大周天武師,自己也未必做不到。’
進了屋,兩人相談甚歡。
方正此行主要是打聽一下兆南府的情況,旁敲側擊一下陳家現狀,畢竟不能完全相信千機閣。
萬寶閣錢、陳兩家的紛争,是兆南府最近的大事,令狐安自不會不知。
…………
數日後。
方正應邀來到飛瓊樓。
此地乃是兆南府數一數二的酒樓,尤其是大廚的烹魚之法更是一絕,日日客滿爲患。
頂樓。
“文兄。”
令狐安推門而入,伸手一引:
“這位是城外齊家莊莊主齊甘道,齊家兵武出身,訓練的健卒放在戰場上可都是精兵。”
“這位是騰龍武館副館主楚南生,韓館主的師弟,一手探龍爪絕學乃是兆南府一絕……”
“錢家的錢正文錢少爺……”
“諸位。”轉了一圈,令狐安轉而介紹道:
“這位就是我常說的奔雷手文泰來文兄,文兄與我在固安縣相識,也算是老朋友了。”
“文兄。”錢正文舉步示意:
“小小一個固安縣,竟然能出令狐家主和文兄兩大高手,看來池水也是能養出蛟龍的啊!”
“不敢。”方正拱手:
“錢少爺客氣了。”
在場衆人身份地位俱都不凡,修爲實力也無弱者,最先開口的卻是這位年少的公子。
姓錢……
萬寶閣錢家?
方正看向令狐安,對方微微點頭,顯然就是他心中所想。
“說起來,固安縣還有一位人物。”齊家莊莊主齊甘道笑道:
“方瓷的老闆方正,此人乃是經商的一把好手,短短數年,方瓷瓷器可是暢銷數府之地。”
“就連京城的瓷商都不遠萬裏而來收購。”
“天下寶瓷,方瓷當算其一!”
“不錯。”令狐安點頭:
“諸位有所不知,相較于我等打打殺殺,方公子才是真正了得,偌大固安縣從上到下無人敢說其不是。”
“試問,誰能做到?”
“哦!”錢正文好奇問道:
“爲何?”
“自然是因爲方公子仗義疏财,不好虛名。”令狐安笑道:
“方瓷的生意看似歸方公子所有,實則上至知府嚴大人,下至衙門捕快,都在裏面摻了一股。”
“就連在下,也有一份。”
“而且方瓷雇傭工人從來不吝啬錢财,雲織紡織廠更是征召大量女工,在百姓心中也是德高望重。”
“得罪方公子,就等于得罪整個固安縣。”
“哦!”
“竟有這般本事?”
“了不起!”
聞言,場中幾人不由紛紛贊歎。
“好手段!”錢正文更是擊掌贊道:
“能願意舍棄自身錢财,拉攏官員豪紳,把一城之地進入囊中,此等做派可不是尋常商販可爲。”
“佩服!”
“這等人,比武學高手、術法高人更讓人欽佩。”
他音帶感慨,贊賞不已,倒是讓方正有些不好意思,他當時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沒想這麽多。
隻是想着反正不差這點錢,把人捆在一個利益集團更方便。
“據說。”
令狐安眉頭皺起,若有所思:
“有傳言,方公子出身不凡,隻是因故落難。”
“如此倒能說的通。”錢正文點頭:
“也唯有世家、豪門子弟,才懂得未雨綢缪,利益均沾,不會如某些人一般獨自霸占。”
說着,輕輕一哼。
“饕餮隻吃不吐,看似稱雄一時,奈何總有老邁那日,屆時吃進肚子裏的都要吐出來。”
“陳家多年來霸占萬寶閣在兆南府的生意,就連玄天道門人都難以插手,早就惹惱了諸位真人。”
“此番錢家取而代之,正合天道。”
“還望諸位助之!”
他站起身,抱拳團團拱手:
“事成之後,錢家必有重謝!”
嗯?
搞什麽!
這是錢家招攬幫手對付陳家?
不過……
倒是可以近距離了解一下陳家的情況。
方正眼神閃動,若有所思,場中其他人彼此對視,顯然也是各有打算。
此事不急。
今日的聚會應該隻是提前打個招呼,正式合作不會這麽倉促。
…………
又是數日。
城中氣氛漸漸變的緊張,就連尋常百姓都能察覺到不對,路上行人肉眼可見變的稀少。
鬼市。
方正熟門熟路來到入口,扔出令牌,踏步行入其中。
看沒人目送他進去,抿了抿嘴,找了個歇息的接口來到無人之處,輕敲身側的木闆。
“那人進去了。”
“嗯。”
木闆後,一人悶聲開口:
“知道了。”
随即扔出一個錢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