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時間很長？
也可能很短。
或許是因爲打了麻醉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爲這個小房間裏本來就沒有什麽光，當殷月禮再次醒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周圍是其他人還在忙碌的聲音，伴随着鐵器互相碰撞的聲音和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殷月禮感覺自己模糊的意識逐漸清醒。
伸出手活動了一下——
還是我的手。
又擡了擡腳——
還是我的腳。
似乎，還了一個機械腰子好像沒有什麽影響？
“醒了，薇拉？”
希爾達還帶着口罩，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等他取掉口罩之後，來到殷月禮身邊，遞給了她一代藍色的飲料：“把這個喝了。”
看着手中的東西，殷月禮掂量了兩下，顯然有些猶豫：“這是什麽？”
“S型飲料，比你們在工廠喝的品質要好一點。”
“S……”
雖然希爾達是這麽說的，但殷月禮可從來都沒有喝過，甚至都沒有注意過這種東西。
她努力回想着，等在記憶中有這種帶着詭異色彩飲料時，好像知道是什麽東西了——
因爲吃不慣淨土的食物，所以殷月禮從來都不在食堂用餐，但她的确見過在食堂中吃飯的人們在喝各種各樣顔色的飲料。
這些飲料也有等級？
也許……
這根本就不是飲料，而是一種什麽别的，比如滋補品，或者說是藥品？
不過，殷月禮很清楚自己的臉上還是不要表露出任何疑惑的表情，畢竟在希爾達的印象中，自己可是簡明引薦的、很厲害的新人。
“來。”
起身，跟着希爾達從手術室出來，兩人來到了一個相對獨立的書房，等門關上之後，門外的聲音倒是一點兒都聽不到了。
“我聽簡明說你來工廠時間不長，之前都是在質檢科，你對淨土中高維人和人類之間的關系是怎麽看的？”
當希爾達突然說出這麽一句的時候，殷月禮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面試的感覺。
“我覺得這是高維人對人類的壓迫。雖然我在爲他們工作，但一直想要反抗。”
殷月禮沒有一絲猶豫就說了這番話，這是她自己的想法，但也是自己從薇拉手機上看到的關于籠鳥會介紹中所記錄的籠鳥會的遵旨。
果然，希爾達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他點了點頭，而後從面前的雪茄盒中取出了一根剪過的雪茄，點燃之後在口中回味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看着殷月禮，過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書架前：
“這些東西是我們目前調查到的關于工廠的資料，你看看。你的第一個任務，也算是對你的測試，是需要你從人肉加工廠的B類人肉儲藏倉庫中救出一個女孩兒。”
點了點頭，殷月禮沒有說話，而是翻看着手中的東西——
她太需要去了解自己工作的這個地方，薇拉的日記中雖然記錄了一些，但都不夠系統，自己看完之後對這裏也隻是碎片化的理解，并不能真正地融入：
“我目前在人肉工廠運輸部車隊任職，如果想要去倉庫，恐怕沒有什麽好的借口。”
人肉加工廠是從穢土而來的人類最容易進去工作的一個地方，但這隻是相對而言——
實際上，大部分從穢土來的人在淨土都隻是被圈養的牲口，真正能去人肉工廠工作的，要麽是肉品質太差的，要麽是有什麽能力被高維人看重的，要麽就是一些不可言說的理由。
至于這些不可言說的理由是什麽，誰都說不清楚。
所以，正因此，在人肉加工廠中，人類之間會自動形成監視的隊伍，彼此的背後都有好幾雙眼睛盯着，甚至，工廠外的人都在盯着——
爲的就是取代你！
很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所以殷月禮并不希望因爲自己的某些腦幹缺失的傻逼的操作而将“薇拉”從加工廠中除名。
“我知道，”希爾達點了點頭，“加工廠中除了管理部和财務部設置在魁花，其他的部門都設置在綠地，所以工廠中有不少人，而人越多，就越複雜，我理解。”
說完，他走到殷月禮身後，一隻手搭在椅背上之後輕輕一靠。
看着他的動作，殷月禮甚至都感覺有些神奇，那就是這個男人不管做什麽，看上去都格外優雅，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
“那首腦，您還讓我這麽幹？”
或許男廚師會比我更适合？
然而，後半句殷月禮并沒有說出來。
“那個女孩兒是……一個很重要人物的女兒，如果她死了，那麽在淨土和穢土之間都會引起很大的紛争，因爲某些人的貪心将這個女孩兒送了過來，可他們并沒有考慮這個事情的後果。”
希爾達的語氣很輕松，就好像這件事情其實無足輕重一樣。
“那我應該怎麽做？”
“我認爲這是你應該去想的，你說呢，薇拉？”希爾達說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具體關于女孩兒的資料我會讓何靈傳輸給你，現在你該回去了，要不然趕不上回去的末班車，你就會趕上第二波大清洗。”
原來……
我連一天都沒有度過？！
被希爾達從後門送了出去，殷月禮沒有再去那個像是禮堂一樣接受人們禱告的地方。
街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甚至毫不客氣地說，有很多人的殘破不堪的屍身就橫在路中間。
一隻機械狗叼走了一個手臂，在角落裏津津有味地啃食起來。
殷月禮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手臂是機械手臂，裏面流淌出了藍色的血液。
開過來的火車2580已經報廢，她想要打車卻才發現路上甚至連一個活人都找不到。
隻能一路又跑又走，等來到人肉加工廠的時候，最後一班車正好駛出大門。
“你！快上車！”
司機看到殷月禮胸前的編号牌和姓名牌之後吼了一聲，殷月禮順勢等了上去，此時坐在椅子上，她倒是比之前自在了很多。
籠鳥會……淨土……
女孩兒……
重要的人……
一時間又太多的信息湧了進來，殷月禮一回家就躺倒了床上。
“怎麽了，主人？”何靈雖然變成了人形，但還是獸耳，不得不說，這的确很戳殷月禮的性癖，可現在她并沒有任何想法。
擺了擺手，她将臉埋在枕頭底下：“沒什麽，你先出去吧，我稍微休息一下，有點兒累了。”
“好的，主人。”
何靈似乎有些擔心，站在殷月禮的身邊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聽話地關上門離開了。
“……”
将臉埋在枕頭裏，殷月禮此時才注意到枕頭底下有一張拍立得，照片上是一頭短發的薇拉在風中肆意地笑着，而懷裏抱着的是吐着舌頭、十分開心的小金毛——
應該就是何靈了。
可是……
是哪裏不對勁兒呢？
是……
微風佛來，殷月禮擡起頭看着床簾被吹出一個好看的糊塗，眼神本來還有些迷茫，可突然就瞪大了雙眼，警惕起來——
那是……
我殺了薇拉時，她是長頭發！
也就是說，不論何靈有沒有犬類的嗅覺，他肯定是見過薇拉本來的面目！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薇拉！
倒吸了一口涼氣，殷月禮突然感覺房間裏似乎到處都是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監視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