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慕容經略把這二人對峙的場景盡收眼底。
他眼底掠過一絲知悉的輕笑,淡然上前,喚道:“合歡。”
“合歡?!”容嘉榮像是炸毛的獅子,“你剛剛叫她什麽?!”
慕容經略故作不解:“合歡啊,容公子不都聽見了嗎?何故再問?”
他一邊說一邊上前,輕輕牽住玉合歡的手:“祖母他們都在垂花廳說話,咱們也過去吧。有些事情,也該向蕭鳳仙和祖母好好解釋解釋了。”
玉合歡瞥了眼容嘉榮,很配合的和慕容經略并肩而行:“夫君說的是。”
容嘉榮臉色鐵青,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咋咋呼呼:“玉合歡,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慕容經略嗎?!你爲什麽要喊他夫君?!你們這是要幹什麽?!還有你慕容經略,你趕緊把手給我松開!”
慕容經略身量很高,即使容嘉榮已經比尋常男子要高,可他仍舊比容嘉榮還要高出半個頭。
他居高臨下,溫聲道:“我與合歡乃是拜過天地的夫妻,休說牽手,就算同塌而眠又如何?容公子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些?容公子是合歡的什麽人呢?”
“我——”
容嘉榮語噎。
是啊,他是玉合歡的什麽人呢?
他似乎什麽也不是。
他捏緊拳頭,漸漸漲紅了一張臉,在望向玉合歡時,有什麽話呼之欲出,卻礙于臉面不好意思說出口。
玉合歡等得不耐煩,對慕容經略道:“别管他,咱們走吧。”
容嘉榮眼看這兩人肩并肩穿過遊廊,憋在胸口的那團火逐漸燃燒起來。
他豁出去般,小跑着追過去,一把按住慕容經略的肩膀,朝他臉上就是狠狠一拳!
他紅着眼道:“慕容經略,你問我是她什麽人?!老子是她男人!八輩子都分不開的那種!”
慕容經略捂住受傷的左眼,踉跄着後退幾步。
玉合歡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扶住他,望向容嘉榮時又無奈又生氣:“你這人,下手也忒重了!好好說話,打什麽人?媒人你也敢打……”
“誰叫他故意耀武揚威的?”容嘉榮沒好氣,旋即像是想起什麽,不解道,“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媒人?”
玉合歡沒搭理他,隻關切地問慕容經略道:“你沒事吧?我去找府醫——”
“無妨。”慕容經略大度地擺擺手,“容公子沒練過功夫,隻一拳不算什麽。我能幫你的都幫了,餘下的,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他又朝容嘉榮微一颔首,才獨自朝垂花廳方向走去。
容嘉榮越發不解:“你們兩個到底在玩什麽花樣?玉合歡,你不是想把我當狗耍吧?”
玉合歡啐了一口:“你與狗也沒什麽分别。你是個蠢的,瞧不出來人家慕容公子剛剛是在激你嗎?若非他那些話,我想聽你的真心話,可真得等到地老天荒了。你我若是成了,他不是媒人又是什麽?”
她輕哼一聲,扭過身朝着回廊外面的池塘,慢條斯理的往指間纏繞手帕。
容嘉榮鬧了個沒臉。
他隻得腆着臉湊到玉合歡跟前,紅着耳根子道:“我與你吵了那麽多年的架,冷不防叫我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如何開得了口呢?我不也害臊嘛?”
玉合歡掃他一眼:“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想不想娶我?”
“想啊!”容嘉榮答應得幹脆,“我要是不喜歡你,何苦大老遠給你帶那顆頭顱骨雕?”
提起那顆骨雕,玉合歡就來氣。
她搖了搖團扇:“下次不許再帶這種東西,我喜歡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黃金珠玉珍珠瑪瑙珊瑚古董,總之什麽富貴就帶什麽好了!”
容嘉榮笑嘻嘻地稱好。
兩人往垂花廳走的時候,容嘉榮又問道:“那咱倆現在是什麽關系?”
玉合歡也答不上來。
她想了半晌,道:“反正我遲早會和慕容經略和離,到時候你再娶我就是了。”
“對了,”容嘉榮斂去笑容,“你剛剛和慕容經略說,要去和魏老夫人和蕭鳳仙解釋,你們是要解釋什麽?莫非你在慕容相府找到了什麽東西?話說回來,我怎麽瞧着慕容經略和慕容焘那個老狐狸不是一路人?他倆不是祖孫嗎?”
“說來話長,我與慕容經略也還沒想好究竟在什麽時候提起才好。”玉合歡的表情也變得嚴肅,“咱們先回垂花廳,把這個年過好。”
鎮國公府的除夕夜宴十分團圓熱鬧。
衆人圍着魏老夫人說說笑笑,一直鬧到子時放過焰火,才算是結束。
魏老夫人摟着魏紫,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團圓美滿的除夕,她已有好些年不曾過過。
她輕撫魏紫的鬓發,慈藹道:“但願明年今日,祖母仍然能和小紫一塊兒過年。”
魏紫溫聲細語:“祖母長命百歲,往後年年歲歲,小紫都會陪着您。”
……
正月初一,按照大周的規矩,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要進宮赴宴。
魏紫也随鎮國公府衆人一道進了皇宮。
因爲周顯霁新喪的緣故,她隻穿着素淨的月牙白襦裙,外面裹着件兔毛領的鬥篷,鬓邊簡單地簪了兩支銀流蘇步搖,她生得烏發雪肌,紅唇不點而朱,過于殊麗的面容在一衆花枝招展的女子當中,越發顯得出挑明豔,雪妖似的純粹天真,引來了不少人注目。
蕭鳳仙察覺到其中一些蠢蠢欲動的眼神,不耐煩地挑了挑眉,惡狠狠瞪向四周,又把魏紫牢牢護在身後。
他生的極其冶豔英俊,卻偏偏一身陰鸷煞氣,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似的,那些暗懷鬼胎的男人不敢再觊觎魏紫,隻讪讪收回視線。
陪在長公主周顔雪身邊的蕭淩霄,自然也注意到了蕭鳳仙和魏紫。
他情不自禁地攥緊雙手。
周顯陽兵敗被殺,魏绯扇不知所蹤,他現在除了繼續攀附長公主,根本無路可走。
卻沒想到,被送進地宮的魏紫又風風光光逃了出來,昔年被他踩在腳底下的庶弟也十分顯赫發達,倒襯得他格外落魄潦倒,簪在鬓角的花更是時時刻刻提醒着所有人,他蕭淩霄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進士,而是一個需要侍奉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個輩份的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