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清晨起來,才瞧見牛家的房屋院舍被燒成了一片廢墟,一名少女被燒焦的橫梁壓住了腿,渾身是傷生死不明。
似乎是被他們的叫聲驚醒,少女艱難地睜開眼,啞着嗓子虛弱道:“救……救命……”
有熱心的叔伯嬸娘把她救了出來:“你不是牛家才找回來的親閨女嗎?!好好的這是怎麽了?!你們家這是出了什麽事?!”
魏绯扇嬌嬌弱弱地啼哭着,喝了幾口村民們喂的水,才喘着氣兒回答道:“弟弟昨夜拿竹篾編了個燈籠,臨睡的時候非要放在床頭,你們也知道,我那弟弟是個傻子,如何能在床頭留下明火?我不過勸了他兩句,娘親就惱了,罵我多管閑事。我心裏存着疙瘩,夜裏總睡不安穩。到了半夜,那隻燈籠果然燒了起來!我睡的淺,沒有吸入太多濃煙,僥幸爬到了外面。倒是娘親他們……”
她回頭望向那堆廢墟,哭的很是凄慘。
“一家人都被燒死了,真是可憐呐……”
四周圍觀的村民們紛紛議論。
魏绯扇摘下藏在衣裳裏面的金如意項鏈,塞給其中一位村民:“我如今已是無家可歸,勞煩伯伯替我葬了我娘親他們,請大家吃個席。再駕車送我進京,我想投奔從前收養我的那位娘親……”
她哭得那般情真意切,令在場衆人根本無法生疑,匆匆按照她叮囑的給人下葬了。
魏绯扇乘坐牛車進京,先找了客棧歇腳,又派人送信給周顯陽。
周顯陽匆匆趕來的時候,隻見少女穿着孝服,手臂還包紮着紗布。
他當即愣住了:“扇兒,你不是才回家幾日嗎?怎麽弄成了這樣?你家中……你家中是誰過世了?”
魏绯扇坐在床沿邊掉眼淚:“虧你還說喜歡我,我回家那麽久,也不見你去看我一眼!那牛婆子被蕭鳳仙和魏紫收買,要把我賣給人家當媳婦,要徹底毀了我!幸而老天有眼,叫他們家半夜失火,活活燒死了他們!我也是命大,才逃過這一劫!”
周顯陽聞言大驚,連忙過來查看她的傷勢。
他心疼道:“我一早就想去探望你,實在是被母妃攔阻,出不了宮門的緣故!就連今日,也是借着探望二皇兄的機會,才趁機偷偷溜出來的!扇兒,你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未能拜堂成親,但我早已把你視作皇子妃,你傷成這樣,我比誰都要心疼……”
說着說着,眼圈竟紅了。
魏绯扇瞥他一眼,故意扭過頭去:“男人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誰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你若真心實意,那我罰你把私房錢都交予我保管,省得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沾染上哪個狐狸精!”
周顯陽聞言,笑道:“扇兒,你肯管着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坐到魏绯扇身側,先把身上攜帶的銀票都交給了她,又從懷裏取出私印,鄭重地塞到她的掌心。
“我的錢都存在隆興錢莊,憑我的私印即可領取。”周顯陽充滿愛意地凝視魏绯扇,“虧母妃罵你是個攪家精,但我瞧着,扇兒賢惠溫婉,又善于打理财物,乃是舉世難得的賢妻。薛夫人把你教養的很好,上京女子都該以扇兒你爲楷模。”
男人情真意切。
魏绯扇握住他的私印,秀美的小臉這才多出幾絲笑意:“我和昭儀娘娘之間想必存着些誤會,她從前很喜歡我的,定是魏紫在她跟前亂嚼舌根的緣故。魏紫雖是我的姐姐,可她一向嫉妒我。顯陽哥哥,魏紫和蕭鳳仙要我死,我必須想法子反擊自衛。”
周顯陽颔首,眼底流露出一抹憎恨:“我如今也算是發現了,自打魏紫回家,你就被一步步逼入險境。我定要告訴母妃,魏紫才是那個攪家精,叫她再也不要和魏紫來往!”
周顯陽走後,魏绯扇掂了掂那些銀票,花錢雇了個包打聽。
兩天之後,包打聽交給她一個地址。
她乘坐小轎來到那條偏僻寒酸的巷弄,叩響了盡頭的門扉。
穿着竹青色長袍的男人站在門後,胡子拉碴形容憔悴。
他打量魏绯扇渾身上下:“你找誰?”
“蕭淩霄,”魏绯扇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你想不想報仇?我願意與你聯手,整垮魏紫和蕭鳳仙!”
……
寄北宮。
慕容九裏扔了一地的花生瓜子殼。
終于吃飽喝足,她拍了拍小手,又抖落掉在裙子上的果殼,惬意道:“添茶。”
青橘連忙給她添上熱茶。
魏紫對她這副模樣已是習以爲常。
最近慕容九裏常常往宮裏跑,先是去冷宮探望周顯元,再來寄北宮坐上半日,偏偏胃口還很好,她一來,寄北宮的小廚房就格外忙碌。
好在周顯霁手頭闊綽,招待得起。
“魏紫,”慕容九裏喝飽了茶,擡起清亮狡黠的眼眸,“看在你費心招待我的份上,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魏紫正在看書,聞言頭也不擡:“什麽?”
“魏绯扇——哦不,牛翠花的家裏出事了,全家都被活活燒死,唯獨她逃了出來,如今落腳在上京城一家客棧内。”慕容九裏彎起眉眼,“你猜,她家出事,是意外還是人爲?”
魏紫盯着書頁,目光卻未移動。
牛家人全死了,意味着魏绯扇不必再待在那個家裏。
她可以一直跟着母親生活了。
她臉色發白,輕聲道:“世間意外雖多,可人爲之禍也不少。爲了謀取榮華富貴,陷害殺死至親之人,這種事旁人做不出來,她魏绯扇卻能做得出來。‘慈烏尚反哺,羔羊猶跪足。人不孝其親,不如草與木’,牛家對魏绯扇雖無養恩卻有生恩,她弑母殺弟,真真是大逆不道!”
慕容九裏翻了個白眼。
魏紫和周顯元一樣,講起話來慢吞吞文绉绉的,聽得她耳朵疼。
她脆聲道:“你我都有一個妹妹,慕容香雪如今被我拿捏得服服帖帖,隻有你搞不定你的妹妹,要不我幫你一把?”
慕容香雪跑去那座小酒館找男人的事情,被慕容九裏當做把柄威脅,再加上魏绯扇的前車之鑒,慕容香雪生怕自己也在上京城丢了名聲,如今對慕容九裏可謂是言聽計從,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隻是她對廢太子周顯元仍舊賊心不死,曾大膽地提出要和慕容九裏共事一夫,被慕容九裏扇了兩耳光才消停。